那位計程車司機的笑容

( 圖: 來自pixta )

(一)

這是第三次林秋梅搭了王敏雄的計程車。

一路上，他們聊著天，當車子駛進她家的院子，王敏雄緊張地說著:「我不煙不酒，家裏的屋子有一百坪。」

下車後，秋梅一直想著王敏雄最後那句突兀的話，心裏有一絲的不安。

(二)

那天下午，在小鎮一角的咖啡店，秋梅邊喝咖啡，邊等著回家鄉的客運車班。

一如以往，她提早十五分鐘離開咖啡店。

她背著包包，拉著行李箱，沿著馬路往客運車站走去。

她看到車站右前方，有兩三個上了年紀的計程車司機，站在一旁攬客。

突然她看到稍遠的馬路旁邊，有個男人站在轎車後頭朝著她笑，潔白的牙齒，微揚的嘴角，那笑容像極了她的阿兄。

他的身高和她的阿兄一樣高，站的姿態也和阿兄一個樣。

她的阿兄病逝一年了，她一直想念著他。

她往那男人的方向走去。

「我要搭車! 往雲西村要多少?」秋梅問著。

「300 !」那位男人說。

「好! 我要搭! 」秋梅說。

原本她要搭客運車的，她只要花四十五元的車資就可抵達她的村莊。

今天她決定搭這位計程車司機的車。

(三)

上車後，那位男人邊遞給她一張名片，邊問著:「你回家看父母?」

「回家看父親 ! 母親兩年前走了。」秋梅回著。

「二十年前，我也在都市上班，後來和太太搬回鄉下照顧年老的父親，我是長子。」他說。

秋梅看了手上的名片，他的名字是王敏雄，他住在長沙村。

「你住在長沙村? 長沙我聽過這名字。你的村莊在海邊嗎?風常常很大吧? 」

王敏雄笑著說:「我的村莊靠海，颱風天風沙多。從我的村莊到你的村莊要半個小時的車程。」

他親切地說著。

秋梅望著車窗外，她熟悉的風景一直往後退去。

「你很像我的阿兄。」

她差一點說出來。

(四)

一個月後，秋梅又回家探望父親。

她想她應該搭客運車，自從阿兄走後，照顧父親的擔子就落在她肩上，搭客運車可讓她省下255元，她必須節省花用。

可是當她走出小鎮的咖啡店，往客運車站走去，她又看到王敏雄站在他的計程車後頭對著她笑。

一位年老的司機靠近她，問著:「你要搭車嗎?」

她心裏一陣難過，但是她還是搖搖手拒絕了他。

她往王敏雄的方向走去。

車上，王敏雄談起他的家庭。他說:「我和太太回到鄉下後，我養鰻魚，起初有賺到錢，後來賠光了。」

「做生意很辛苦! 」秋梅說。

「我太太很會做生意，我家的錢都是我太太賺的。」王敏雄愉快地說著。

「你太太做什麼生意?」秋梅問。

「她做蘆筍的生意，她是中盤商。幾年前病逝了。」他悲傷地說著。

「小孩子沒有媽媽很可憐 !」秋梅同情地說著。

「我的孩子都大學畢業了，我比較早婚。」他說。

秋梅心裏想著:「我的阿兄也是早婚。」

王敏雄說出他的出生年次。

「你比我阿兄少一歲。」

她說在心裏。

(五)

晚上秋梅打電話給好友曉蘭:「阿蘭，你在忙嗎？我有件事想請問你。」

曉蘭:「我有空，你說。」

秋梅:「上次我跟你提過有位計程車司機， 他笑起來很像我阿兄。」

曉蘭:「他怎麼了?」

秋梅:「今天他載我到家裏院子的時候，他說他不煙不酒，家裏室內有百坪，這是什麼意思?」

曉蘭:「室內百坪? 那是農舍啦! 現在很多農地都蓋農舍。」

秋梅:「他說那話的時候語氣有些緊張，你想他是什麼意思?」

曉蘭哈哈大笑起來:「你以為他喜歡上你了? 你把他當你的阿兄，他不知道。你一直搭他的車，又對他熱情地說話，應該是他以為你對他有好感吧! 」

秋梅尷尬地說:「原來我讓他誤會了。」

曉蘭:「你不要再搭他的車了，搭客運車就可到你家了，錢不好賺，要省著花啦! 」

(六)

隔了一個月，秋梅走到客運車站要搭車回鄉，她看到王敏雄依然站在他的計程車後頭，微笑著往前看。

她走到他的面前，笑著說:「今天我不趕時間，我要搭客運車，我必須存錢養我的父親。」

「往雲西村的客運車快要發車了! 」

王敏雄看了一下手錶說。

此後她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到她阿兄的笑容了，她又恢復了搭客運車返鄉的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