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風雲墨如漆4
先生後來問老衲,知不知道這個傳說?
每座城市,在每個年代,都會出一個「架王」。
這個架王的頭銜,由來已久,自古皆然,也不知是從何年何月開始流傳的,也或許是因為每座城市中的武人,總會有最無所事事、又將武功練得最精熟的那幾個人,其中的洶湧血性與蠻悍鬥性所引發。
總想在城市中逢龍遇虎,總想在這座城市中一決高下,總是想決定出誰是這個城中「最好打」、「最能打」的那個人。
那個人,就是這座城市,這個時代的「架王」。
沒原因。
沒來由。
就是一決勝負,一決誰是這座城市中的「武功第一」。
先生說:在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的時候,香港有一位名震地下世界的架王,他威名太盛,霸氣旁漏,因此從沒有人敢當面或私下直呼他的名諱。
識與不識的人,都只稱呼他為「黃大哥」而不名。
這位「黃大哥」,是廣東佛山的傳奇拳師問叔來港時,公開收下的大徒弟;黃大哥那時雖然拳技未精,可是問叔早已看出他的稟賦,
問叔收下他,是為了要黃大哥日後幫問叔揚名。
先生道: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黃大哥。他雖然與我同歲,可是身經街頭大小餘戰數十場,有拳腳、有刀棍,黃大哥那眼神彪悍之氣,與我們這些文人完全不同,而他的橫練身材,更看不出原來他的拳法,有十足細膩與綿密的地方。
先生說南人北相是貴相,黃大哥的相,卻是外兇蠻內精細,端的是個奇人,不愧是香港那時的地下拳王,港島之一代架王也。
先生繼續將故事說了下去。
只聽雲生的故事說完,龍頭大英就咳嗽一聲,清清喉嚨,道:
「雲生,你要我幫忙找個人;正巧,我也有件事要你幫個小忙。」
「不過呢......規矩即是規矩,壞了規矩,以後就沒有規矩了;你掛藍燈籠的事,我們十四K不能這麼算。」
「這樣吧,我這邊有個人,若是你能夠用你父親的方法收拾他,那麼以前的事情一筆勾消,我們接著再來談生意,談談你要我幫你什麼、我要你幫我什麼——你看這樣好嗎?」
雲生側著頭想了想,不疾不徐,深吸一口氣:
「明白。龍頭是想看我家傳的飛賊技,還管用不管用。」
龍頭大英嘿嘿一笑,將手上的雜牌煙吸完最後一口,捻熄在桌旁的煙灰缸中,打個彈指,站在他身後的一位矮壯漢走了上前。
雲生望去,只見那矮壯漢濃眉大目,唇上留著密密的一字鬍,五短身材而厚實,神情沈穩自雄,這樣子的身材與性情,正是武人中最難對付的類型。
雲生沉聲道:「黃先生......或許我該稱呼您為黃大哥?我一踏上港島,就聽過您的大名,只是沒想到......你入了黑道?」
黃大哥任何時候都是那一張緊繃的撲克臉,不怒自威,回道:「我不是十四K的成員。我只是聽說,北方燕子李三的兒子到了香港......我忝為港九一代架王,怎麼能夠不找藉口會會你?」
「飛賊技是殺人技,可不是比武好玩的東西——黃大哥您可得好好想想。」雲生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口氣更沒有半分威脅的意味。
黃大哥未答,只是緩緩伸出右拳,左手護心,做個問式,腳下非丁非八,微微內扣,與雲生過往常見的北拳長橋大馬完全不同。
黃大哥低沈沙啞的嗓音響起:
「詠春亦是殺人技。雲先生,有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