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大哥在問有無去打免費的流感疫苗?
體內何必讓那些非自然的化學物質侵入,人病了,很自然的呀!陰晴圓缺,雨露風霜,
崇尚自然者何須與之對抗。可是,我體內不也自主的讓菸酒等非自然之物日夜流通,
矛盾嗎?怡情養性之冕張冠李戴於千古風流人物之心扉之筆抒,焉可相提並論。
我一直想著回歸自然,不是隨時隨地而是時而念頭的厭俗離世,當然不是想自殺,
而是恨不得自然的壽終正寢能加快步伐,不管是死神或黑白無常,
來吧,來個溫馨接送情,人世人生不就如此這般而已,
我不想等著退化老衰失能失智失尊嚴之屈服於如此的SOP而逝亡。
每天從眼皮底下溜過去的人事,大抵如被框在上下班的範疇,日復月年,
一套既定的公式,難有迂迴曲折高潮迭起,罕有灑狗血煽情的故事,
只是輕描淡寫平鋪直敘的流俗,縱然有也只是主觀的一部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這部經於我唸了三代,尚且迷迷糊糊不求甚解,只是隨意隨興隨性的翻閱,
當然有一些刻骨銘心,但那其實是時間的刻痕,是苦海翻湧中的某一微沫泡影罷了。
過去的便是過去了,我也該放過自己,釋放自己,原諒自己,饒恕自己,
否則一生負罪,何能脫解?(穿著皮鞋怎能跑過赤腳的)
酒幾乎成了制式的晚餐,不想讓廚房荒蕪,於是大多是菇類芹菜羊肉片一炒,
便是一碗下一瓶酒的孤獨書寫。食與飲皆須良辰清心,如同做愛須前戲天時地利人和的
湊備,方能淋漓盡致直抵高潮而後心滿意足以酣眠,卻不免耽心過度失去中庸,酒在儒
是禮在道是祭在釋為戒,於人是清是濁是昇是沉,眾說紛紜,在我便是單純一醉。
我有古人斟酌醉意懷興的情思風流,那豈是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所能涵蓋?
我非被動流離避秦禍者,是在營造一個清淨琉璃杯的酒世界,
如同政商名流在堆砌一個頂級的浮屠,性質類別有異而已。
沒多久以前,我可以醉行顛步,暢走山海紅塵俗道,傷了,就休養些時日,若死了,
就死了去吧!近年來酒駕抓的兇罰的厲害,朋友親人都被抓過,一罰再罰幾等同我一年
的薪資所得(學院派的酷刑),詩仙若再被貶謫凡間,他一輩子恐得在牢獄中撈月,
五陵少年也避之唯恐不及,我的印象中,與名人雅士陪襯交際的,大都是痞子,
像牛尾巴上揮之不散的牛蠅。趨炎附勢本是眾生相,我說清高風格者,
絕不會出現在國會殿堂是一樣的道理,那似也是竹林七賢,無可奈何之下而抓狂。
我的飲酒啟蒙當然來自於父親,也許我的體內早遺傳蓄積其酒精因子,所以當我在國中
時期喝下第一口米酒後,就愛上了它,雖然是那麼辛辣難以入口,也似爾後的菸(凡事愛
上了就是一場悲劇),然我得到抒解飄然如於雲海仰漂的快感,也漸漸理解,父親何以每
在風浪中討一片鹹澀海水返航後,每餐必得酩酊以醉,對著他所獲取的獵物(無非魚蝦貝
類),或自家辛苦栽收的炒土豆,啜飲搖頭晃腦絮叨,海面上的掙扎,
是生計與生死無可揀擇的搏鬥。
彼時年少,焉有詩哲涵養?而母親擔蔥賣菜做小工織網飼豬養雞鴨料理三餐,
怎麼會有閒情逸緻傾聽如詩人如聲樂家的吟哦呢喃?末了往往,
就是鍋碗瓢盤於四季不時交遞敲擊飛簷走壁的合奏,黃昏的交響樂,這當中缺絲竹弦
樂,算是李宗慶打擊樂的始祖山塞版(所以也算是爾後喜歡上吹口琴彈吉他的伏筆吧)。
那一醉,啼聲初試,或說是破了處之處子,有恃無恐,食髓知味,
以故一路醉到跨世紀,醉到深處無怨尤。
酒這東西亦正亦邪,端視飲著品格心思風度之高下,我只不過是在太平洋浩瀚之中某一
微不足道的小漁村,像頭皮屑般的浮沫於海角之一海子(我一直認定我是海之子,
可又喜歡山林水崖,荒野漠地,像個喜新厭舊生張熟魏的蕩婦)。
前之所述國中時期那一杯米酒,是淑世的啟迪,是真善美聖胎的囈語,
且自信有朝一日必能登頂撫慰蒼生,彼時我當然是永世不老不朽的無神論者。
到了青壯期,發了酵變的難以控管,好像這玩意一飲下便無端的膨漲,
整個宇宙成了賀爾蒙的氣場,一呼一吸一舉一動全為了獸性本能的爆發,
為著交配權不惜撕咬剉裂,直到一敗塗地,就像我現在這楚楚可憐的模樣,
依傍的只有北窗外白慘慘悠忽忽的家戶滲透出如豆之光,在遙想當年。
201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