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印刷機與羊皮紙捲只是為人類提供了新的連結方式,AI則是整個資訊網路裡面成熟的正式成員,具有自己的能動性。」《連結》以歷史視角分析資訊網路,給予一堂關乎文化、權力與未來想像的反思。
背景介紹
故事內容
「智人再有了故事之後,又加入另一種新的鏈結:人對故事的鏈結。從此之後,智人之間再要合作,並不一定需要真正彼此認識,只需要都知道同一個故事就行。而同一個故事能給說給幾十億人來聽,就像是一個有無限量插座的中心樞紐,能讓無數人都來插上、連結再一起。」

封面:鴿子是電報發明以前,最快速的資訊傳遞工具。
寫出人類三部曲的作者哈拉瑞,透過新作《連結》,以大歷史的長鏡頭,檢視資訊網路如何將我們帶到AI紀元。
《連結》以人類歷史的長河為軸線,描繪資訊如何深刻地形塑社會與文明的發展。從石器時代的口耳相傳、聖經經文的正典化、印刷術的誕生、大眾媒體的崛起,一路講到當代民粹主義的再現,讓讀者理解資訊如何透過網絡與流通,推動我們進入AI主導的新時代。
作者:Yuval Noah Harari (哈拉瑞)

- 以色列歷史學家。
- 於牛津大學取得博士學位,後任教於耶路撒冷希伯來大學歷史系。
- 著名的人類三部曲:《人類大歷史:從野獸到扮演上帝》、《人類大命運:從智人到神人》及《21世紀的21堂課:人類命運大議題》。
譯者:林俊宏
- 臺灣師範大學翻譯研究所博士。
- 譯有《人類大歷史》、《人類大命運》、《21世紀的21堂課》、《人類文明》、《大數據》、《大數據資本主義》、《如何讓人改變想法》等書。
Reflection
許多人都說「人類三部曲」是人生必讀清單,自認為喜歡閱讀的我,卻始終沒有勇氣翻開其中一本,無疑是害怕探討的議題太過艱澀,還是寧願躲在小說創造的情節迭起。
「人類三部曲」在我心中已成為系列書籍,感覺翻開其中一本也就意味著三本都要讀完,給我無形的壓力;但又因為好奇哈拉瑞在寫出「人類三部曲」這樣的曠世巨作之後,會如何解讀AI——尤其作為剛踏入翻譯領域的新手,對於周圍的人都看衰翻譯的前景,依舊心存不服,所以,這次先讀了《連結》。

「人類最早開始「創造出強大的事物,卻帶來意外的後果。」可不是蒸汽機或AI這類發明,而是宗教。各家的先知與神學家召喚出強大的神靈,本該給人間帶來歡笑慈愛,但有時留下的,卻是一片血海。」
「歷史真正的主角一直都是資訊,而非智人。」
自從ChatGPT橫空出世,關於科技發展、人工智能、人類是否被取代的議題也再度湧現,讓過去的爭論又有了新的討論空間。許多人會認為人類之所以不能被取代,是因為擁有感受力、思考力、創造力。
然而,在此論述之外,《連結》反而提供另一個新的視角——從歷史的脈絡解讀演算法。也因此,讀這本書時,並不會覺得太過專業、太過枯燥;反而會有種煥然一新的感受,經過哈拉瑞的抽絲剝繭,而對於資訊網路、甚至AI,更有新的體認:
「AI是否能夠取代人類」的大哉問,答案始終在每個人的心底處
兩年前,憑著對翻譯有股莫名的熱忱,毫不猶豫地選擇翻譯研究所,本抱著可以在翻譯產業實現「熱情變現」的理想,卻因為ChatGPT的「搗亂」,讓翻譯產業的前景瞬間黯淡,也讓我常常需要回應身邊質疑的聲音(何況我還砸重本跑到澳洲)。
作為一個翻譯所的學生,在學校的保護傘下,是可以大放厥詞地認為AI是無法完全取代人類譯者,尤其是在文學作品。離開象牙塔之後,作為一個剛踏入翻譯界的新鮮人,漸漸意識到ChatGPT所帶來的效率以及輔助是多麽地令人為之驚艷,與此同時,「機器取代人類」的終極可能性也在吞噬兩年前的衝勁。

「AI興起之所以對人類構成生存威脅,並不是因為電腦真的懷抱什麼惡意,而是因為人類自己的缺陷問題。」
「如果要談各種社會角色與工作自動化的可能性,一個極度關鍵的問題就是大家究竟真正想要什麼:是只想解決問題,還是想和另一個有意識的實體建立關係?」
有關這個大哉問,《連結》的這段文字讓我回頭思考著對AI的恐懼來自於深知自己的缺陷,就是太清楚無法做到看到原文能在幾秒內立即產出譯文,也太明白所擁有的背景知識量無以支撐不同的翻譯主題。此外,不只翻譯,ChatGPT的「魔爪」也觸及至各個領域,仿吉卜力風格、手相算命、膚況檢測、職涯諮詢等等,受害者不計其數。
把生成式AI形容地這麼風聲鶴唳,其實是想要回答書中的問題——我們究竟是只想解決問題,還是想和另一個有意識的實體建立關係?
「社會比較尊敬的是醫師,而不是護理師。然而,有些醫師主要的工作就是搜集醫療數據、作出診斷、提供治療建議,比起這種醫師,護理師的工作其實更難自動化。因為那些醫師工作的本質就是模式辨識,而要從資料中找出模式,正是AI比人類做得更好的事情之一。相較之下,距離發展出足夠的技能來完成各種護理工作(像是給傷患換繃帶、給哭鬧的小孩打針),AI還有很長的路得走。」

這也回到過去一直討論的:作為人類所擁有的特點即是具有共感能力、有個性化、有給予溫暖與信任的能力,這都是無法用數據量化的特質。
在這個議題籠罩之下,領薪水的人都在焦慮是否會被AI取代,發薪水的人則在試圖以AI降低人力成本,每個產業都有其難言之隱。
在擔心自己是否會被取代的背後,應該要換個問題——是否看見自己的缺陷?過去還不需要這麼深度了解自己,在AI浪潮的席捲之下,這些缺陷已不再是房間裡的大象,而是我們都需要好好正視的。
對於這個解讀,多愁善感的我又不禁想感嘆:活地好累。
AI作為資訊的載體,同時也在復刻帝國主義的殖民模式
「雖然眾人將宗教經典視為絕對的權威來源,但在編纂的過程中,真正的權力其實是落在編纂的機構手中。」
「資訊網路的功能並不是盡量放大真理真相,而是要在真理真相與秩序之間達到平衡。官僚制度與神話故事非但都是維持秩序所必須,也都樂於為了秩序而犧牲真理真相。」
大學時,美國文學的教授在第一堂課就坦白地說「History is written by the victories.」極度諷刺,卻無法反駁。

「資訊不等於真理真相,資訊的主要任務在於連結,不在於呈現現實,而且歷史上的資訊網路往往比較重視的是秩序,而非真理真相。」
「資訊在歷史上所發揮的作用,本來就不是要去呈現既有的現實,反而是要去連結各種不同的人事物(可能是夫妻、也可能是帝國),以創造出全新的現實。真正定義資訊的是「連結」,而不是「呈現」或「再現」:只要能將各個不同的點,連結成網路,就是資訊。資訊不一定是要告訴我們一些什麼,而是要把人事物組織起來。」
雖然大學教授那句簡而有力的開場白早已烙印在腦海,但《連結》更是透徹地闡述「資訊」作為訊息傳遞功能,又是由誰作為收集者、由誰作為傳遞者、由誰作為接收者?從收集到接收的過程,是誰決定了資訊的模樣?
除此之外,《連結》也指出演算法也像是某種帝國主義的變相:

「在新的帝國式資訊經濟中,是從全世界搜集原始資料、流向帝國樞紐,在那裡研發最先進的技術,產稱無與倫比的演算法,有能力辨識貓咪、預測時尚趨勢、駕駛自駕車、診斷疾病。然後再把演算法出口,回到資料殖民地,加以運用及撈錢。來自埃及和馬來西亞的資料,可能讓舊金山或北京的某家企業大發利市,但開羅和吉隆坡的人民依然貧窮,分不到半點利潤或權力。」
「不像棉花或石油,數位資料能夠以接近光速從馬來西亞或埃及,送到北京或舊金山。而演算法也不像是土地、油田或紡織廠,並不需要佔用太多空間。因此與工業力量不同,演算法的力量確實能夠集中到單一樞紐中心。只要一個國家擁有質量兼具的工程師,就能寫出讓整個世界運作的演算法,並掌握所有重要的金鑰。」
讀到這段文字時,讓我有種深深的無力感,深刻體悟到歷史不斷重演,過去在課本學到國際化帶來的勞力剝削、資源掠奪;隨著科技的進步,帝國主義也只是以不同的姿態繼續存在。
Recap
「我們從歷史學到的一個教訓是,新資訊技術的發明總是能促成重大的歷史變革,因為資訊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去編織新的網路,而不是呈現既有的現實。」
AI早已勢不可擋,比起碎片化地思考AI之於生活、之於工作、之於未來的影響,不如好好翻開《連結》,從歷史的脈絡之下,理解資訊在人類發展歷程中的意義,探索其從起源到未來的演變與架構。

「我們不該以為,用這種刻板僵化的演算法,就能確實找出關於我們的身心真相。
人體絕不是一塊固定不變的物質,而是一個會不斷成長、衰敗、適應的複雜生物系統。我們的心智也在不斷流動,各種想法、情感與感受常常倏忽即來、短暫爆發,再平靜消失。」
閱讀《連結》的速度緩慢,因為有很多段落需要理解;寫這篇文章的時間也很長,因為從這本書獲得太多,害怕寫地太淺,不斷來回打字又一直刪除。
(此時就好希望自己是個機器,不用理會作為人類才有的敏感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