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我交完志願表後,再次踏上了這間學校,名義上我受老師委託,來幫點小忙,但我只要聞到這裡泥土的土腥味、木地板的甲醛味,彷彿像是一綑繩子,把我綁進了那年夏天。
「來到了加強班,你就是本校的希望,不要辜負你的青春,讓你在未來後悔。」
那是我與他初次照面的日子,彼時我還不認識他,卻沒想到,他早已聽聞過我:像風先抵達了一扇窗,而我尚未察覺。只不過嘛.......這陣風不太清爽就是了。那時的我,眼裡閃爍著希望的光芒,渴望著去市區讀書,誰會傻到要會考了去想著愛情呢?
「太好了!你也有來加強班!」
好朋友可以治愈你,但你的創傷使你傷痕累累的話,也回天乏術。
那麼,問題來了,從陽光開朗的薩摩耶變成下水道老鼠需要多久?
答案是——353天
「欸~真假啦~騙肖喔!」
「一眼假,你的媒體識讀能力有待加強」
那是他第一次對我說話,長相普通,只到"能看"水準,當時他對我講話,我的內心也沒有什麼驚濤駭浪,單純:一個直男路過接了一串話,然後去打他的籃球了,僅此。
「哇~沒想到暑輔也有體育課~雖然我們兩個都在室內看別人打球」
「呃哈哈哈哈........欸對了!你覺得.....加強班誰最帥啊?」
「欸.....?嗯........他吧」我選擇了他,但這時的他,對我來說只是個毒舌的籃球直男,是"硬選的"。我和他當時都是被陽光照耀的薩摩耶,彼此互不干擾。散發著各自的閃光點:他是在操場散發汗水,和男生玩梗、耍幼稚的太陽;我是在教室提供情緒價值,翹著腳聊天、社交的小太陽。
直到他的笑容亮到我必須蒙蔽自己的雙眼。
他的笑容亮得過分——亮到我忍不住眯起眼,像太久沒見光的囚犯,匆忙用手擋住刺進心底的那道耀眼。我別過頭,假裝沒聽到他們的歡聲笑語,假裝沒看到他對別人笑的模樣。但我的朋友們,早就一個個被那顆「特超巨星」吸了過去。他們笑得比平常更大聲、走路的步伐也更輕快,
只因為他在場。
我原本以為我不在意,
直到我發現自己也一直偷偷把視線黏在他身上,
像一顆衛星離不開軌道,像老鼠盯著屋頂的光。
回過神來——
我已經不是那個在教室裡講話講到全場發笑的「小太陽」了。我已經縮進角落,躲著大家的視線,一邊懷念陽光的味道,一邊啃食著自尊與嫉妒。
我變成了一隻在下水道裡鑽來鑽去的老鼠。
怕光,卻又每天抬頭去看那個燈塔。
他越發光,我越覺得自己骯髒。
突然,名為現實的刀刃斷開了捆綁住我的繩子,啊~我是回來找老師的,我拖著拔不掉的腳鐐,那腳鐐很少發出聲音,就如他很少和我說話般。
鑰匙在他的身上,但我是自己銬上腳鐐的,所以,這副腳鐐,將伴隨我一生。我每走一步,就能聽到他在我的耳邊大笑,在我面前和別人的開心的樣子。
啊........我連老鼠的不如了,我徹徹底底的被判了無期徒刑,永遠關在回憶的監牢裡了。
我回過神,抬起腳,往生科教室的方向走去。陽光從窗邊灑進來,落在走廊上——
那裡空無一人,只有塵埃漂浮。而他,不在這裡了。
但他還住在我的枷鎖裡。
我沒說再見,他也沒發現我來過。
這樣也好。
畢竟老鼠還是可以偷看太陽
但被判了無期徒刑的階下囚已經沒機會見到太陽了。
2025/7/14
天氣:晴
心靈天氣: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