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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談|裏漫上岸,還是本來就在潮間帶?

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算是本專欄第一次寫作這種R18類作品的專題作品雜談吧,如果實際年齡沒有滿18的人,請自覺退出囉。
其實各種作品看多了,偶爾也會覺察到「男性向」與「女性向」的作品其實並沒有那麼的壁壘分明,有時候隨著作家刻意的選擇,會出現這兩種漫畫的故事情節會達到驚人的一致性。

裡漫竟然也可以上岸?

其實今天要來聊聊的作品就是這一部:《カラミざかり ボクのほんとと君の嘘》,這部看封面看起來就像是四個年輕男女的混雜著青春期獨有的困惑、卻又讓人感到酸酸甜甜的故事,就跟大部分的青春漫畫一樣,然而這並不是這部作品的全貌,這部作品其實是另外一部作品的改編,原作完完全全是R18作品《カラミざかり》(某些漢化組翻譯的譯名是:《醒時同交歡》),而這版《カラミざかり ボクのほんとと君の嘘》則是由御池慧老師所作出的改編版。
是的,這就是一部裡漫上岸之作,目前讀者也可以在這個網站上看到免費公開的第一畫(第二話開始要收費),第一話其實跟原作的內容相去並不遠,但很明顯這部作品打算拿掉了原作那些篇幅開始占了百分之八十的上床情節,轉而專心描寫這部故事裡面出現的角色心情。那麼讀者肯定要問了,填充裡漫的那些床戲,全都拿掉之後,這部能說的東西真的還有那麼多嗎?
這邊我先建議大家,先服用一下這篇對《カラミざかり》的分析文,看看這部作品到底為什麼有意思:
*裡面有些對女主角的行為的評語我並不贊同,但分析文的作者很好的點出了:「這是男性向作品與女性向作品邏輯的不同」,這一點也是徹底啟發我談這部作品的理由。
先簡單介紹這部《カラミざかり》作品的內容:
故事開始於一群高中生,兩男兩女,男一暗戀女一,女二暗戀男二。在陰錯陽差下,他們某天在放學的家中,各自為各自破了處。男一懦弱不敢說出愛意,於是男二捷足先登,奪去了女一的處女,四個人開始了交換伴侶。

然而,軟弱的男一卻屢屢不主動出手。隨著事態發展,整個故事開始奔向了失控。女一逐漸沉溺於性慾,而男一則選擇了成為女一的「藍顏知己」,聽她說這些性往事的唯一一個對象,一個精神樹洞,一個唯一陪她到最後的男人,但男一始終沒有再跟女一上床過。
整部作品其實從連載就開始就引起了許多爭議,因為故事的主要視角是固定在這個藍顏知己的男一身上,看著自己內心中的女神,從高潔之花慢慢墮落到人盡可夫的過程,而男一卻始終沒有再喝過女神的湯,這讓很多讀者無法接受,從本來只是想來看各種打炮過程的看客,變成了各種拼命想促成這段戀情、但卻始終不成功的媒人。他們不懂為什麼明明只是來尋芳作樂,卻要遭遇到如此胃痛的故事?
簡單來說,這個故事背叛了他們的心理預期:他們預期有一天這個女神會「公家車轉私家車」,男一就算會被笑說回收業的竹科工程師,但也總會等來花開見月明的那天;又或者,打不過就加入他們,得不到女神的全部,那起碼也要分得一杯羹,男一也會成為女主角那無窮盡的炮友中的一個,也許哪天會跟女主角分手,但起碼在這個當下能夠擁有她的全部;或者另尋良人,把這個女神的美好永封於回憶之中。
這幾種故事展開其實都很常見,但偏偏男主角就是不走這種尋常路,這也才造成這部擁有這樣可以改編創作的空間,你以為本作是潛伏在深海之中的裡作嗎?不,其實它的正體本來就在潮間帶了,上不上岸真的只是其次啦。

性與愛可以拆分嗎?

其實一般人的價值觀「性」跟「愛」是綁在一起的產物,性往往會被賦予比「繁殖行為」這樣單純的定義上的更多意義,而普通的漫畫故事中,性愛這件事發生也起碼是發生在兩個看對眼的對象之間,然而在裡界,也就是性愛才是本體的作品中,性的發生可以是毫無來由的。
不管任何的情況,還是兩人之間有禁忌的關係,或是多荒謬的情況,違反了任何世俗間的倫理道德,作家要負責的就是在這短短幾頁的篇幅當中,讓故事的主角們立刻上床,除了上床以外的東西全部都不重要。但我們還是會默默遵守這個「性愛不可拆分」之規定,竭盡全力讓男女主的結合看起來更有邏輯一點點,好讓它更能滿足自己的幻想,就算知道那個對象永遠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當愛沒辦法是性發生的先決條件,那麼先上車後補票也很好,愛就在強烈到讓人無比滿足、甚至會恐懼失去的性中誕生了,而裡作許多本子的展開就是依循這個邏輯,讓本來還厭惡到不行的女性變成了再也離不開的雌性,許多NTR系作品正是如此。
但也許多人只喜歡享受性的快樂,不想要沉擔愛的重量,又或者是能同時滿足性與愛的對象並不是同一個,所以才會產生出「炮友」這樣的關係,《カラミざかり》的男二跟許多的男性配角,他們就真的只是來打個炮的存在,並不會存在「作多了愛就會愛上他的炮友」這種事,他們就是就是這樣快樂享受性愛的角色。
通常一般來說,裡作中的女性其實是更偏向「性愛不可分割」的那部分人群,認為滿足了對方的渴求,對方就會喜歡自己,《カラミざかり》女二正是這樣的存在,但可惜她真心換絕情.就算上床了,男一男二都沒有喜歡上她的痕跡。
但《カラミざかり》的故事正是把這個邏輯給逆反過來,變成男主才是會在意「性愛不可拆分」的人,而女主則是把「性」跟「愛」完全拆成兩件事處理的人,讀者的崩潰也正在這邊:他們希望男女主對「性愛可不可拆分」的看法趨為一致。
而這樣的故事其實也不是獨門首創,但《カラミざかり》這樣的情感邏輯,顯然往往更容易發生在描寫純愛為主體的少女漫畫之中。

其實這個故事還挺純愛的?

如果我們把《カラミざかり》丟到少女漫的題裁中(我想這就是御山慧老師打算作的事),不需要變成以女主角的視角為主的漫畫,只要稍微以第三人稱的方式來看這個故事,讀者或許就能理解為什麼男主跟女主會走到這一步。
雖說如此,男一真的上不到女一嗎?我認為不是。 只要他開口,女一一定很樂意跟他上床,因為她從不拒絕任何人。 但是男一要的不是如此。他要的,是女一的愛,是女一在愛情方面選擇自己,而不是跟每一根捅入她的老二一樣,只是許多肉棒中的一根。 於是男一選擇了最彆扭的、退而求其次的「唯一」──他成為女一的傾聽者。

沒有幾個男人願意聽女人聊其他男人的性事,因為這會讓男性感到自己被比較。 但因為沒有人願意,所以當男一願意,他就是女一超越了炮友與男友的,另一種「唯一」,一個可以陪伴她許久的人。
同樣引用自分析文,這段正確的分析了這《カラミざかり》比別的漫畫更多了一點的特質,也是這部作品表面上看似男性向漫畫,實則更像是女性向漫畫的決定性因素:對「唯一的愛情」的追求。
只要仔細留心,就會發現這個女主角其實根本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裡作故事中的角色:男主角早已在過往的性事中發現他並不可能靠性這件事就擄獲女神的芳心(破除裡作常有的男人用性能力征服女人的迷思),同樣破她處的男二也不會(破除了處女的第一次跟最後一次都是同個人的迷思),甚至她還人盡可夫,從玩很開的各種男生到處男(甚至連男生的第一次都不管用,她根本不會負責),沒有一個人她會拒絕,但這也就完全杜絕了能用性得到她愛的任何可能。
性在此被解構成一個最單純的行為,對女主角來說,性的重要性大概也就等於吃飯睡覺這類活動的重要性吧?
在這種情況下,唯一一個不再與她上床的人的存在就會被HIGTLIGHT起來,讀者當然也會期待這個跟別人都不一樣的人可以成為她的唯一,但這也就背叛了戀侶關係中需要存在「性」這條手則,一個不會跟她上床的男人自然也不可能成為她的伴侶。
既不是戀人也不是炮友,男主用這樣的唯一性深深在女主角的生命中留下了重量,男主角就是決定這樣愛著女主角,並且也得到了女主角不會與他人分享的心事和秘密,而這也完成了對「唯一的愛情」的追求和實踐。

裏漫?少女漫?

《カラミざかり》的成功就在於它使用了男性向漫畫創作的形式,真切地描繪了一個女性向漫畫情感邏輯運作的世界。
我相信這部如果一開始就出現在少女漫畫之中,讀者應該會無法接受這種用大量床戲來填充故事情節的作法,畢竟少女漫畫還是講求純情的場所,這樣的作品會被拒絕或者不被注意……反倒是以大量性愛為主體的男性向漫畫區,才能夠容許它的存在。
《カラミざかり》的有趣之處就在於作者沒有把它畫成一部好像有點刺激的少女漫畫,但也同樣沒有把它變成單純服務男性性慾的男性向故事(不過打炮場景還是很實用啦),它兩者兼具的特質讓它從一開始就待在潮間帶了,然而讀者得等到讀完以後才發覺自己已經踏入了這個陷阱,對它氣得牙癢癢的同時,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部有意思的作品。
希望《カラミざかり ボクのほんとと君の嘘》這部改編過後的作品,御山慧老師能夠加入更多自己的理解跟創作囉。

延伸閱讀:もんでんあきこ《情慾的種子》

這部延伸閱讀也是我之前猶豫要不要推薦的作品,這部也是作品中有大量的性愛場面,但你會覺得性愛根本不是重點的一部作品,反正這篇雜談都要上18禁了,索性一起介紹吧!

情色而不色情,宛如看著一篇篇小說

這部《情慾的種子》雖然是以情慾為主題,但不是像本子那種刺激讀者感官的類型,而是把「上床」這個事件當作關鍵情節發展的故事,每一篇看起來都像文學作品的改編,俗套的說句:這是部情色而不色情的作品。
每一篇都是單元劇,基本上故事設定大約都是發生在二戰戰前跟戰後的那段時期,作者有些回數更是以軍人作為主角來設置場景:例如第八話〈落雁〉的女主角就是天天被高階軍官當成小妾來使用,而男主角就是這個高階軍官的下屬,被上司派去當女主角的保鑣,情事就是在這日久生情的場面與空襲警報襲來的場景之下所產生的踰矩之舉。
當然也有戰爭結束後推一點的時代所發生的故事,日本大學生受當時四處蔓延的左派共產主義思想影響和濃厚的學運氛圍,於是就有了第七話〈股繩迷宮〉女主角為了供應搞左派學運的男朋友生活,所以到畫綑綁類春宮圖的畫家那邊打工當模特兒所發生的故事。(畫賣不出去的畫的畫家有錢的理由,可以在第八話故事當中得到提示,這也算是本作之中唯一一點有前後相關的故事了。)
本作看著就像是在看小說改編的漫畫,從鋪陳到揭露秘密,都是文學式的手法。

事件與故事並不是同一種東西

我個人是對第三話〈男妾〉那個篇章非常有印象,故事梗概如果用:「單身的母親帶著女兒,而母親的同居人……不如該說是女兒的繼父吧,這個男人對女兒出手,因而入獄數年的故事」這樣寫就是普通的鬼父展開,打開報紙或ptt都會被笑說新北日常的事,但在老師巧妙的點開了幾個細節以後,一切都有了讓人毛骨悚然的新感覺。
這個男人被這家庭的母女都當成自己的男人來看待,因此當歲月流逝,母親衰老、而女兒年齡漸長,女兒逐漸盯上了男人的所有權,即使有母親的命令,女兒還是透過一系列的操作誘惑了男人,並且利用這次的情事徹底毀滅了男人的社會地位,不管是連黑社會都不再承認的身份也好,還是有前科的人生,這些都讓男人在出獄之後見到女兒那明媚的笑容之後,就明白自己的餘生。
這篇算是扭轉「男性是絕對的加害者」的普遍認知,兩位女性都才是這故事有力量的一方。
第五話〈產婦〉的故事也很好:無精症的丈夫為了交代傳宗接代這件事,特意找了自己的狐朋狗友來「借種」,小孩出生以後才發現這根本不是狐朋狗友的種,而是鎮上醫師的血脈,並且自己也因謀殺了狐朋狗友的兇行.而被妻子送進監獄裡。
事件本身很八點檔,但是文學跟作品往往就會讓事件變成故事,故事的好人壞人端看觀看的視角不同,而會有不一樣的變化。看這一話的讀者們應該不會認為妻子之行是罪大惡極吧?忍無可忍,無須再忍才是這一話妻子的最好附註。
第一話〈因果〉的故事感覺就會出現在哪個藝術電影當中的一隅,男人放任自己的學生跟自己的妻子上床,多年以後這家的女兒找上了學生的家門……情慾的故事總是隱藏在這罪惡之中,並且像鎖鏈一般狠狠鎖住了因果。
作者每一話情事都沒有採「一夜無話」的黑頁描寫,赤裸裸的展出才叫作品沒有任何遐想空間,真是藝術。

今天推薦的作品,希望讓你也對這種18R類的故事除了拿來用以外,也還能產生其它的新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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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慢談》目前主要談論日本漫畫、韓國漫畫,畫風、題材、類型、性向皆不侷限,每篇文章亦會提供延伸閱讀欄位,推薦更多類似作品可供讀者閱讀;雜談大致談論VTUBER主題、或是開某一主題的相關書單,不定時把過去已經書寫過心得的作品再度翻上來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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