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印象中,水是生命的元素,也是許多文學作品歌頌與讚揚的對象。特別是對於已開發國家的居民而言,在下雨的時候,泡杯薄荷茶或咖啡,倚著窗邊、攤開一本書,靜靜地讓滴答聲與閱讀產生一種微妙的節奏,可說是十分愜意與閒適的一段時光。 但是,由於氣候變遷的影響,越來越多強降雨,動輒數百毫升的瞬間降雨量,不僅考驗著基礎建設的耐受程度,更往往造成山坡地帶的土石鬆動,進而蘊釀成災情。如果說像輔大中美湖是較為無傷大雅的景觀,那麼許多縣市區域對外道路斷絕以至於變成孤島狀態,無疑是要嚴肅面對的治理問題。 但是對於身處非洲內陸的查德而言,不管是大雨還是小雨,只要到了雨季,就是面臨生死交關的重要時刻,而且這個時刻一次就高達半年!此話怎講?讓我細細說你聽。 首先,是查德的雨季型態。在五月底六月初開始,天空已經不再像之前乾季萬里無雲般那麼的單調,積層雲、捲狀雲,厚的薄的(不是青草茶)各式各樣的雲層伴隨著風,出現在查德的天空與地表。氣候的變化從南方開始往北蔓延,風勢作為先鋒,帶來的不是季節交替所產生的去國懷鄉、時光遞嬗的感概,而是沙塵暴。 查德的沙塵暴,用最簡單的方式來形容,就是《神鬼傳奇》裡的經典橋段。實際到外面走一遭,原以為沙子在視線另一端構成一片土黃之幕,然而風實實在在地透過你的肌膚,讓你知道正身處沙塵之中。一陣又一陣顆粒狀的觸感,襲擊你裸露在衣物之外的皮膚,然後順著風勢竄進裡面;你的呼吸很明顯像隔著一層簾子,約有一半的空氣量被沙子所取代,一種卡卡、厚實的具體存在進入到胸腔。沙塵暴嚴重時,視線範圍據說不到十公尺。 沙塵退去之後,是貨真價實的雲層,往往無預警地就滴落斗大的雨珠,而且又快又猛。可能前一刻只是雲層多了些,陽光還很猛烈;下一個瞬間,你的耳朵就被有如雷擊般的雨水與建築和地面衝擊而出的聲響。儘管每一次的時間都不長,但越靠近雨季的高峰期,一天來個四五次也是十分常見的現象。 下雨之後,就是生死交關的開端。 第一個原因,是因為基礎建設不佳。以最發達的首都恩加美納為例,仍有一半以上的人是沒辦法享受到乾淨的衛生設備,這就意味著下水道等排水系統十分不普及。幾陣雨過後,路上隨處可見水坑與積水,由於道路品質不佳,完全不知道水坑下面到底有多深,對車輛駕駛人跟行人來說都是危機。 第二個原因,雨水會把蚊蟲逼出來。乾季的時候,路上最多的非人類就是蜥蜴,接著飼養的羊驢等家禽。但是雨季一來,蒼蠅、黑刺大齶蟻等原本低度活動的蚊蟲都大爆發了,即使加了紗窗,依舊沒有什麼阻擋能力,床鋪仍需要另外加裝蚊帳,並定時噴灑藥物,才能較為有效的抵擋蚊蟲。 第三個原因,雨水會造成積水,而積水因為缺乏基礎建設,必須仰賴自然地蒸發,但是在雨季期間,蒸發的速度往往趕不上累積的速度,於是就造成了長期持續性的積水。例如在國會大廈附近的一處簡易足球場,乾季時許多民眾會在這邊運動,但是才下個兩三場雨,整個場地就變成一片水池,數天不退。而積水,就會滋生蚊子。非洲的蚊子不僅會帶來台灣耳熟能詳的登革熱,更致命的還有造成瘧疾的瘧蚊。 瘧疾之所以可怕,在於它有七到十天的潛伏期,初期發作的症狀跟感冒非常類似。對於像台灣這種基本上已經沒有瘧疾的國家來說,很容易會誤判,畢竟症狀發作時,通常也不太記得之前到底有沒有被蚊子叮過。之前就有實際的個案,因為當事人不認為自己是瘧疾,只吃感冒藥,延誤到第一時間,拖了兩三天發覺不對勁,到醫院治療時已經太晚,最後不幸過世。 因此在查德等非洲國家疫區,一旦感覺有發燒,千萬不要鐵齒,立刻到醫院去進行快篩、投藥,才是最正確的方式。畢竟這是包括國際組織在內重點對抗的項目,只要能把握黃金醫療時間,通常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如果你只是短期停留,也可以選擇吃奎寧藥;如果是長期的話就不推薦,畢竟奎寧對身體也是有傷,主要的副作用包括頭痛、耳鳴、視覺障礙以及盜汗。更嚴重的可能會有失聰、血小板過低還有心律不整。 不過呢,台灣的防蚊措施,受限於這邊的基礎建設不足,實用性並不高,例如用一桶水將洗衣粉按比例調和倒到下水道或水溝⋯這邊很難找到啊⋯。相對來說,最實用的還是噴殺蟲劑或防蚊液,只是這邊的蚊子很猛,一般強調有機、環保、天然配方的,牠們不怕。一定要有溫開水⋯阿不是啦,一定要有敵避(DEET)的才行。所以有些人會心一橫,在自己的臥室內,甚至往身上噴,就是怕被瘧蚊叮。 以上都還是以經濟條件不錯的基礎來分享如何防治,對於貧窮到只能拿塊布在圍牆外隔出一塊空間的當地人來說,無疑是整天都暴露在高危險的生活環境裡,而這也是查德之所以全國都屬於瘧疾高危險感染區、年均壽命約五十歲左右的原因。世界衛生組織的資料,2015年,平均每1000人就有60人感染瘧疾;每300人就會有10人死亡。以目前約1000萬人口來換算,查德有60萬人感染瘧疾,2萬人因此死亡。 因此,雨季對查德來說,無疑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雨水固然對農業帶來契機、緩解缺水的問題,但在缺乏基礎設施的情況下,也是奪走生命的主因。雨水目前仍是死神的使者,這是查德所面臨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