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完菜回來驚覺怎麼家附近來了這麼多人,還有人帶著登山杖,是周遭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景點嗎?困惑著看著人群尾,索性隨手抓個尾端的朋友問問。 『這是社區大學的活動啊!來這邊看檀香神木的,等等還要去看外傘頂洲。』 突然間就和司機大哥聊起來了,可能因為他等著閒著也是沒事吧? 半是好奇半是驚訝,怎麼這邊還是有我不知道的景點!或許等腳傷好了,再去走走探探。 『咦!聽你的口音是大陸人吧?』 『我是本地人喔!口音什麼的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習慣地笑著再次的誤會,是老天看在這半年錯把我當26的人數還不足12人所以來趕個進度嗎?爾後驚覺他才是大陸人二代,卻有著全然的台灣口音,又被大陸人當成同鄉的任務解鎖感之餘,不知怎的有些羨慕,像這樣的口音。 『剛好有空,我削芭樂給你吃。』 邊看司機大哥在駕駛座上削水果,彼此邊交換著故事。 我說著這方圓兩公里內都是雙腳能跑到的地盤,他說著這幾天開車行經的地點與家裡的農地,以及那隻永遠在家裡等著他的馬爾濟斯。 『他們都不知道,我最懂植物,說了實在是沒用,只好拿照片給他們看我所種的苦瓜。』 看著司機手機相片中比600ml礦泉水還大的苦瓜,聽著他說著在家堆肥、買水塔以及種植許多新品種水果的故事,觸摸那車廂中九如帶回預計嵌插養殖的甘蔗,眼裡透著得意的光芒。 司機大哥是崗山大蓮人,已經連續12天沒休假了,一天有時只能睡一小時,提到之前開刀後忍著腹部疼痛繼續工作的往事,在勞基法與過去在學校和社會系朋友討論到的眼中,這些,大概算是公司的壓迫吧?但對他來說,不休假能賺的錢比較多,自己的體力也還撐得住,所以就先不退休,不然退休之後更累,領兩萬多的月退,再跑些短程工作拼到五萬,這樣就夠安心過活了。何況現在,他還能有自己種興趣的農地,和友人合夥養野蜂,一切的生活,精力充沛而富足。 『這個世代,連呼吸也是要錢的啊!』我應和著這般說,司機大哥完全贊同。但這樣,真的是對的嗎?不是第一次從工作的人口中聽到這樣的說法,波津加下山回程,一個的新竹工程師,談到儘管上下班打卡已隔一天,被稽查時,大家口徑一致說某某時段是在休息,「公司被罰能怎麼樣?還不是回到我們身上。」「我覺得公司的待遇不錯了,薪水高,假也夠多,才有時間和體力能爬爬山當興趣。」他這麼說著,同樣四五十歲的靈魂隔著工作說著同樣的事,聲音中沒有無奈,也不覺得這樣有甚麼不對,在他們面前,反而是我,一個略懂社會學,還在象牙塔中和自己論文奮戰的菸酒牲不瞭解社會現實面。 再次無壓的和偶遇的、同溫層外的人們談天,突然想起之前在坪林的那個學期,有時實在不忍打岔那份純粹的美感,去深究背後的心理意涵,即便話語之間嗅到什麼,也寧可忽略,所看見的人與溫暖,在這樣的社會結構下,演繹著甘於被壓迫。奴性,如果是社論,這個標籤就要貼上來了,但在此時此刻,命名也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當下是否快樂,以及如果真的改革,是否真的對這樣身心都相信自己富足的一群好。李家同讓高牆倒下吧中一則童工的故事,童工接受採訪後自己的公司遭到舉發,從此他再也不用受到非法剝削,但也連一碗飯都沒得吃了, 這是兩難,也是在高冷議題外,持續該考量的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