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她的文字。
一刷時,給這本書的評語應該是符合期待;最近來到二三刷時,我發現自己比記憶中喜歡她的文字跟觀點。
像是書皮上寫的「別人看臺北女生是個女生,我卻覺得是臺北讓人成了臺北女生」作者說這本書是獻給曾經如此渴望改變的我們,以及改變成真的以後。
你也覺得台灣呈現混沌嗎?
即使你不是像作者一樣的憤青,也不是女權主義,甚至你是男性,如果你想被作者獨特的見解刺激,想感受憤青對台灣的看法,想了解女權主義如何體現在作者的生活,你就應該打開這本書。
當初因為書本裡的一段話深感戚戚焉而買了這本書,完全不符合我習慣先看完再買書的習慣。
年歲長到這裡,突然才發現現在已經是過去想望的未來。「希望我們都能長成如此那般的大人啊」這樣的話,已經不能再說。甚至要很小心的打探自己,確定自己沒有長成少時討厭的大人。原來成為大人之後,還是沒有完成夢想,只是漸漸習慣未能成就夢想的事實。原來格格不入的無力感並不會因為時間過去而消失,只是,扮演著大人的自己已經能夠接受日日夜夜的挫折感。也可以接受自己尷尬錯亂的站在不屬於自己的人群之中,甚至還自得其樂。
你成了你討厭的大人了嗎?
我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我當初沒有一一寫下自己討厭大人的地方,導致我現在無法確認自己是不是已經成了當初口中討厭的大人。
如果你討厭大人,其實某種程度上你就是討厭這個社會,因為大人組成了社會。
之所以對這段文字很有感覺,是因為求學階段跟剛出社會的我,那時,內心一直默默希望自己不要成為噁心的大人。
覺得大人的世界很虛假,一種不想長大的反抗。所以在內心總是提醒自己不要成為討厭的大人。
但活到這個年紀,虛假,只是生存之道。
好像已經沒有討厭大人了,不確定是因為已經理解大人的難處,還是,因為自己也已經成為大人了。
或許,兩者都是。
正式進入我想分享這本書的精華
P5 臺北女生不想結婚但也不想單身。臺北女生有能力──無論是經濟或智識上的──抵抗要把她捕捉回潛留在現代化城市下的父權暗流。那被寫好的,議程改都不能改的文化霸權。長輩說話不回嘴,老公晚歸做宵夜。彷彿她少也賤而多能鄙事的十八般武藝,在婚姻市場上都不算數,她孓然一身只剩下生育與照護的價值,任三姑六婆品頭論足。臺北女生不是很喜歡單身,眼光也不是那麼高,她想找的是可以一起在人生裡旅行的伴侶,出現的卻總是想透過擁有她來證明自己是人生勝利組的男孩們。在玩具箱裡少一個漂亮能幹女朋友的男孩們。
「你是要我,還是一個會認真聽你說話、陪伴你,跟你朋友家人處得來的有陰道的人類?」臺北女生常常在心裡這樣默默的質問躺在身邊的男朋友們。
第一段文字就令人驚艷,作者在開頭就表明立場,她,身為一個臺北女生,生活在這個父權的社會,默默的質疑著身邊的男朋友們。一針見血。
P32 而現在是五年後了。當時的稜角、委屈,都跟天真聰慧一起留在過去裡了,我戴著大人的面具,平和的與世界交往。想到這裡,覺得很想把這樣的體會分享給阿寶,心情脫口而出。
P34 少時與人來往,彷彿踢泡泡足球,人人關在自己的泡沫裡,接近都有極限,太接近就彈開,或者破滅。因為連自己都搞不定,和別人相處也總是結結巴巴,不事給了太多真心就是找不到理由在意。長大後就好了。長大後懂得把困惑和不安藏好,苛刻都留給自己。成人的交往是壁壘分明的,但正因為一開始的距離就劃清楚了,試探著一步步接近反倒能真正貼近。
P36 現在我們長大了,我們終於可回頭去抱一抱自己。「沒關係唷。等你長大之後就會好了,我們在未來裡等著你。」
為了不受到傷害,出社會後認識的人之於我中間隔著一道鴻溝,是我把距離隔開的。
因為我的每一個傾吐都會成為弱點,又或,成為把柄。
所以,不如就彼此保持最佳距離。不是說都不交朋友,而是他們截至目前無法像我的閨蜜們般單純,畢竟,社會就是充滿利益糾葛。
依舊保持給人好親近跟相處起來很舒服的感覺,但,僅止於此。
P67 二十幾歲的時候,生活好像總是在他方。
十九歲高中畢業,離家鄉念大學,理所當然地踏上行之有年的島內遷徙之路。由南向北,期待教育帶來階級流動。我是南部上來的小孩;雖然我把這個身分隱藏得很好,在滿山遍野的第一代臺北人、第二代台北人裡,假裝熟練的穿梭在捷運公車之間。
我也是這樣思考的嗎?十八歲那年來到台北念大學,我期待的不是教育帶來階級流動,我只是一心一意想逃離那個家。
嚮往臺北的繁華,跟作者一樣覺得離世界最近的地方就是台北,所以當初的志願都選擇台北。另一個層面,我只是想要離開那個家。那個當初讓我痛苦萬分的家。
只有爭吵聲的家。
我不想看到爭吵、也不想聽到,所以能越快離開越好。雖然到了大學還不能完全獨立都不跟爸媽拿錢,所以還是痛苦的邊打工邊當伸手族,那時,只想著要趕快出社會趕快賺錢不跟家裡拿錢。
沒有絲毫片刻的休息,排行榜上的書籍都是一片汲汲營營,要我們努力向上爭取更好的職位跟薪水,要我們把現在的痛苦當作成長的養分,要我們一刻都不能休息因為穩定就是退步。
他們不知道,我們可能在這個當下就結束了生命。
我從未主動說過自己是哪裡人,雖然我不是臺北人,但我知道我會在台北生活的時間將大於在故鄉的時間。
這樣算是隱藏自己嗎?
我有臺北人走路的步調,擅長搭乘捷運公車,還有台北人的冷漠。
是我們定義了臺北人,而不是我成了臺北人。
《東京鐵塔》的作者在書中曾經這樣形容東京:「春天一到,東京就像吸塵器旋轉的馬達不斷西進灰塵般,把年輕人從日本各個角落,聚集了過來。
昏暗的細管是通往夢想與未來的隧道。即使跌跌撞撞還是滿懷雀躍,期待的心情更勝於不安。嚮往著一些沒有根據的可能性,認為只要到了那裡,就可變成新的自己。
可是,穿過隧道才發現,那裡是個垃圾場。」
曾經,我對於台北也很有這樣的感覺。
但,越長大,越了解自己應該要愛自己的土地,自己不應該總是覺得外國的月亮比較圓,要發現家鄉的美好。
P73 明明是自己的家鄉了,為何總覺得走在別人的風景裡?我落了一串生活的核心在他方。我的靈魂在異國冶煉成型,我的認同在異文化裡修練成精。我習慣直來直往討論問題,不記得關大就是學問大。我忘記跟男生出去的時候要咯咯嬌笑,也根本沒意識到三十單身之我本人就是問題。
年歲長到這裡,突然才發現現在已經是過去想望的未來。「希望我們都能長成如此那般的大人啊」這樣的話,已經不能再說。甚至要很小心的打探自己,確定自己沒有長成少時討厭的大人。原來成為大人之後,還是沒有完成夢想,只是漸漸習慣未能成就夢想的事實。原來格格不入的無力感並不會因為時間過去而消失,只是,扮演著大人的自己已經能夠接受日日夜夜的挫折感。也可以接受自己尷尬錯亂的站在不屬於自己的人群之中,甚至還自得其樂。
曾經在日記中百般提醒自己不要成為討厭的大人,可惜我當初沒有列舉討厭的大人行徑,導致我現在沒辦法檢視自己是否已經變成討厭的大人。
我已經社會化了,感謝這個社會對我百般的虐待。
P74 而立之年,我的生活還是在他方。未來在他方,故鄉也在他方。他方是還沒有抵達的未來;他方是已經在身後的過去。我還沒有跟過去和解成適當的距離,卻又還沒能走到想去的未來。甚至還不知道我想要的未來在哪裡。
P74 始終生活在他方,原來是因為無法活在當下,把盼望當成生活。想像中的生活如幻覺般美好,才以為那是生活。終究會有那麼一天嗎?有一天能看清未來,勇敢面對過去,心安理得的對自己說,我定位在這裡了,我的生活就在這裡。
P74 終有一天,生活從他方,來到當下。
P84 我不斷給自己加油打氣。嘿,妳要加油,盡力就好,每一篇文章都比前一篇更進步就好。不斷提醒自己不跟人比,有什麼好比的呢?妳的人生是妳自己過。妳走到這裡了,以後還要去更遠。嘿,不要哭,生活就是麼多雞毛蒜皮的天災人禍,要努力克服。妳現在只有自己要照顧,以後要照顧好多人,要享受只有自己的生活。
P93 我想,身體為了保護自己,早已進化成能夠篩檢記憶了吧。為了要好好的走向前,必須快速的篩檢掉某些痛苦的記憶。但是身體還是記得的。就像樹木記得乾旱與大水。只是不容易讀取罷了,向是忘記雲端資料夾的路徑一樣,明知道它在那裡,卻不記得怎麼去到那裡。
P123 多數人不知道出國能做什麼。當時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這座城市撒下漫天大網,要將每個人都塗抹成無臉孔的順民。我感覺到勢利而平庸的自己寄生在二十幾歲的身體裡,逐漸肥大。與其說出國,不如說是出走,希望把那個懦弱鄉愿的自己留在腦後。
我也是想要出走,一直以來都想著。
想認識這個世界,也想認識自己。
P125 一開始會哭,但過了幾個月就沒有眼淚了。妳很快地認識到,情緒震盪過度耗費心神。眼淚只有在愛你的人面前才有意義,但學院裡沒有愛你的人。有同學與你相濡以沫,有教師將你鞭辟入裡。但沒有人珍惜你的眼淚。他們會在你崩潰哭泣時抽出手帕遞給你,將手掌放在你的肩膀上,有禮但疏遠的輕輕拍一拍,然後轉身離去,I’ll leave some privacy to you. 說是隱私,那手勢裡明擺著:眼淚是你自己的,情緒是你自己的,旁人僅可袖手旁觀。把你自己整理好,穿戴上那專業的姿態再出來,我們在外頭等著。於是你把眼淚收藏好,在鏡前反覆練習好面對世界的嘻笑怒罵。
出社會,就是這樣。
習慣就好。
P126 生起病來就覺得整個世界遺棄你了,找好了自暴自棄自憐自艾的小牛角尖,鑽進去了就再不想出來。小牛角尖裡是空無一人的宿舍,裝著外帶食盒四散的廚房,還有胃痛的你抱著肚子趴在洗手間裡咳得撕心裂肺。腦中不斷模擬一百種死後被發現的場景:是房東嗎,絕對不會是指導老師吧。是否該去換上一件比較見得人的襯衫呢,躺在地板上好了,腐爛的我才不會弄髒床單。
作者極度悲觀想死的念頭。
心有戚戚焉。
P159 曾經號稱理想的政黨吸收了民主化的養分,逐漸肥大成我們無法控制理解的腫瘤。新的價值秩序未曾建立,原本以為是一個國家,後來才發現只是一個講台語的政權。權力展演的示範壟斷了人們對政治理想的願景想像,年輕的世代必須花費更的代價,去證明自己並不是為了權位而來,而是為了實踐希望而來。
P169 父權有時候也不是那麼直接,是包裝在善意裡,一打開來看才明白是規訓,甚至是壓迫。從小看妳長大的鄰居阿姨,提醒說洋裝太短了,自己要注意一點不要讓人想入非非。尊敬的指導老師,開會時坐到對面,開玩笑說開會就是看著美女才有效率。(妳心想我到底是來當花瓶取悅你還是來做報告的。)
女權主義跟對政治的關心一一展露無疑。
我從沒想過父權,性別的刻板印象烙印在自己的生活中這麼深卻渾然不知。
這不是我樂見的。
我想要成為一個保有自己觀點但不帶刻板印象跟歧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