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詩人寫了〈清明〉以後,每年春天總有個日子要斷腸,儘管臺灣地處副熱帶,人們還是不免要往夢裡去尋杏花村,時隔地移,連牧童也不見蹤跡了;母親常跟我說起,小時候有幾個玩伴兒,倒都是貨真價實的牧童,帶著斗笠,趁著牛隻喝水時便玩鬧起來,只少了一柄橫笛。
其實,清明倒也不總是斷腸時分呢,正如其名,是因為此時春風送暖,又帶來豐沛的雨水,空氣特別好,所以才取名「清明」;亦說「清明晴魚上高坪」,這一天如果天氣晴朗,反而雨順,今年便不致乾旱,抬眼看天,還真是風和氣清,也該把心思撣一撣,換一附新面貌。
人間四月天,桐始華,虹始見,油桐或許還未盛,流蘇別名四月雪,可以先展風華,有些地區仍保存簪柳、踏青、打秋千的習俗,顯見也不都是悲涼的心事,慎終,有一份謹慎的心意,先祖都知,而既該追遠,也該逐夢。
高菊卿有詩言:「日落狐狸眠塚上,夜歸兒女笑燈前。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生命這個題目太大了,回答不了的時候,就回頭看看生活,小狐狸四處安睡,並不介意腳下的深黝,若能一笑置之,原來無常與睡眠是差不多的事;且盡一杯吧,此刻先祖遠行,而家人都在,熟練地將潤餅皮一捲,圍起一個家的飽滿形狀,笑著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