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耳朵就是留聲機,只能運轉那些經典的黑膠七十八轉,把一首歌唱到爛,也唱到不朽。有些歌寫的是眼淚,流動的情意或寂寞,今日乾了,明天繼續流,笑過又忘了;有些歌寫的,就是陰刻的記憶,潛伏著,不為人所知,也許會被風沙淹沒,卻無法消彌深鑿的痕跡。
那些熟到俗濫的歌曲,歌詞裡寫著「我等的船還不來,我等的人還不明白……」其實怎麼會不明白?船不來,這個碼頭已廢,就不需佇立了,這是題外話,真要講的是這首歌的日語版本—《幸せ》。
實力唱將小林幸子形象溫婉,瞇瞇眼笑對人生,肩頸優雅如天鵝飲水,是東洋美女的典型,唱起歌來四兩撥千金,自有力道;歌詞裡說完成心願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努力完成,一條呢,則是捨棄心願,唱到捨棄的時候,女歌者的表情有淡淡哀傷,但無沉溺絕望。也是啊,我們總是鼓勵完成、熱血、追求、永不放棄的精神,只有到達終點才叫英雄呢,但仔細想一想,如果能衡量自己的輕重,理智的說出「棄權」宣言,面對人們可能的訕笑,會不會是另一種勇敢呢?
如果提到日本歌姬,絕不能忘記美空雲雀,其氣場可以鎮住江東八千里,只見她身披華麗的黑色斗篷,站在簡單的大舞台上,背景是一片星空,真是娓娓道來,一個字一個字的聽;就是語言不通,也能感覺到有人喁喁獨行,在浩瀚星空下,命運的渺小而不值一提,眼前一片茫然,不知道哪一顆,才是自己的指引之星。美空雲雀接連失去重要的親人,並因而開始酗酒,導致身體不堪負荷,早早地離開了世間,但一千四百首歌的輝煌成績,似乎也回頭呼應著生命之歌「我自獨行/面容憔悴/我自獨行/告別群星」,也「心懷熱情/永遠築夢」吧!。
其名曲《昴》(臺灣翻唱曲為《另一種鄉愁》)作詞者為谷村新司,此君特別能詮釋人間流轉,壯闊河山、或無垠星空,在他筆下是非成敗都是另一個層次;他在另一首作品《風姿花傳》寫道:「誰也不知道風要怎麼吹,但落花會告訴你風的樣子。」瞬間把生命的悲涼提高到美感層次,而無關悲喜,所以能付笑談。
這些歌曲隨著時間流淌過去,我在碼頭上等不到船,只等來幾首歌,似乎是一種緣份,它們要在茫然紅塵裡,渡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