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大家中學時都讀過不少文言文,也會發現古人用詞與現代的差異,像是「走」就是「跑」,或是「聞」就是「聽」這類詞語。這些古今差異字,老師最喜歡考了,因為古今詞義有讀就會懂,沒讀就是不會。
其中走就是跑,可能比較好理解,因為古文字形就在描繪一個人手刀跑步的樣子。那麼「聞」呢?為什麼要加個門呢?難道是從門裡偷聽嗎?聞為什麼會寫成現在這樣,這當中可是有一段曲折的故事呢。
甲骨文中的「聞」像一個人跪坐在地,耳朵被放大的樣子。在卜辭中有用來表示商王「得知」某項情報的意思,這是由聽聞引伸而來的涵意。
到了西周金文時,耳朵就脫落到一旁去了,還有一個彎著手的人形。耳朵好好的,為什麼會掉落呢?這很可能是古人希望讓文字盡可能樂高積木化的關係。甲骨文的「聞」是一個整體的象形字,就像積木中的特殊方塊,只有在用到它時才會出現,不能分拆使用。但為了人們表述與教學需求,人類希望大多數的字都能被幾個基本積木組成,不要那麼多獨體不可分拆的單字了,因為這樣很難記。
試想,一個同學在走廊問老師「聞」怎麼寫,老師只能撿樹枝在地上畫圖,多不方便。如果我們把「聞」字樂高積木化了,就可以隨口說出「左上一個小,左下一個人(丮),右邊一個耳」,就不用特別畫圖了。
這種現象我們稱之為偏旁成字化,現在報姓名時候常用的「耳東陳」、「口天吳」都是同樣的原理。其實陳的左邊不是耳,吳的下面不是天,可是因為表述方便,我們還是會這樣說,懂這個字的人自然就會寫出來。便利,是推進漢字演化的重要動力!
而後到了春秋戰國時期(圖左下),因為失去耳朵的人形偏旁實在沒什麼意義,甚至這個人形(丮),本身也成了生僻字。於是被有標音功能的「昏」給取代掉,寫成了「䎽」。
既然「䎽」已經很成熟地將所有不宜口語表述的偏旁給換光了,為什麼現在還是寫「聞」呢?
因為政治啊!漢字演化的世界裡最大的政治影響就是秦帝國的書同文事件,大量秦國官吏像灑豆子一樣遍布全國各地基層,從中央到地方的公文,不可能使用不同的文字,勢必有規範在,這就打破了漢字自然演化的路徑,甚至可以說,將這一進程給中斷了。在這之後的漢字,只是在這個基礎上增繁或簡化,無法像戰國文字一樣表現出複雜多變的形音義跳接關係。
在秦吞併六國時入葬的睡虎地秦簡中,我們可以看到「昏」被「門」這個聲符替代掉。「聞」字就乘著大秦帝國「罷其不與秦文合者」的順風車,將「䎽」淘汰出局,封印在《說文解字》裡六國古文標本庫裡。
漢字的流變固然有追求速寫、好記等自然發展趨勢,也有類似這樣政治力介入的狀況。直到現代發現這些古文字材料,才又讓這些消失的字體重回我們的視線,也補充了我們對漢字發展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