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3.平凡人，平凡的一天(2)

李勤文和林怡君住在蘆洲30年舊公寓4樓，一層兩戶，公婆家就在2樓對門。4樓原住戶要搬走前，怡君還只是勤文的女朋友，勤文聽從自己母親的話，和父母一起出頭期款200萬元，把四樓買下來，準備當勤文結婚的新房，餘款由勤文貸款，30年。

當初，婆婆覺得難得自己住的公寓四樓空出來，又是老鄰居，根本沒甚麼殺價就買下來，怡君後來側面得知這房子買貴了好多，心疼得不得了，但畢竟不花自己一毛就有房子住，自然不好說甚麼。

剛結婚時，婆婆有跟怡君說過，她是個開明的婆婆， 知道和兒媳婦住在一起會有摩擦，她會把怡君當女兒疼，所以把自己的老本掏出來買了房給兒子，住得近不僅互相有照應，也不會干涉到彼此生活空間。

怡君記得自己覺得飄飄然，好像種樂透一樣，畢竟，自己娘家媽媽在她12歲那年，就生病過世了，怡君爸爸一個人養了4個女兒，在台電公司上班，當時念大學的大姊在媽媽過世後，擔起媽媽的責任，對於全家最小的妹妹怡君，真的很是照顧。

但終究，林怡君是一個沒有媽媽靠的孩子。結了婚多了婆婆就等於多了一個媽媽，怡君覺得好開心！真的好開心！以前聽前輩說的那些婆媳問題，根本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我是一個有福氣的女人，聽完的那天晚上，真的是哭了一整晚，是幸福的眼淚，還被勤文抱著笑她，他媽媽到底說了甚麼讓怡君這麼感動。

天下沒有親如母女的婆媳，如果有，那也不會是怡君。怡君果然沒有中樂透。讓怡君婆婆開設〝李氏FAMILY〞群組的契機，就是第一次親戚造訪他們家的那天，應該是她人生改變很重要的一天，也是婆媳相處一次震撼教育。

這次的震撼教育，是婚後某一天，夫妻倆還在睡著，突然間傳來很大的敲房門聲，婆婆在外面喊著：「起床了吧！不是說過今天親戚要來家裡坐坐嗎？」怡君嚇得馬上跳了起來，一時忘了現在在哪裡，門鎖了沒？倒是勤文，畢竟給自己媽媽叫起床叫了30幾年了，非常習慣，一點反應都沒有。怡君趕快搖醒勤文，要他趕快處理這情況，誰要來？發生了甚麼事？

勤文邊賴床邊大聲說：不要吵了，媽！你這麼早上來幹嘛啦！我們等下在弄！你先下去啦！婆婆不甘示弱地大聲回應自己兒子：「你差不多一點，叫我爬上爬下的，快起來 ！」

怡君趕緊穿好衣服出去準備盥洗，在衝往浴室的那0.5秒，怡君眼睛看了婆婆帶了一大堆東西上來，紅白塑膠袋內的應該是水果和食物，其他還有桌巾、抱枕等物品。怡君記得那天，是婆婆第一次念她，說她〝看到長輩不會叫，沒禮貌！〞其實，她只是想先進浴室盥洗後，再正式和婆婆道早的；但她沒有說，就像往後的7年，她漸漸變成了一個沒有聲音的媳婦。

每每回想起那天，時間彷彿被施了魔法一樣，她變成一個人偶，有人推著她前進，她的靈魂卻是俯瞰著這齣鬧劇，也像是形容怡君往後的日子，常常是人在，靈魂卻脫離自己的軀殼好遠。

回到當天，首先，勤文還在賴床，她自己被婆婆抓去切水果。她的靈魂看到她自己隱忍眼淚的從浴室出來後，婆婆叨念「先去切梨子和蘋果，要長輩拿水果上來真是很不應該，這麼重。」

「蘋果怎麼切成這樣，要給客人吃得要切均勻阿，怎麼都沒人教！」婆婆邊念邊叫勤文去樓下把蘭花搬上來，勤文不甘願地從床上起來，就直接下樓了！

剩下軀殼的怡君手拿著切好的蘋果放在客廳茶几上，她的靈魂卻從上俯瞰著婆婆把客家碎花布桌巾鋪在她心買的木製茶几上！大紅色的，是婆婆的珍藏，還有一組怡君要勤文推辭了很久的中國風抱枕，也出現在客廳椅子上。婆婆說：「果然要這樣擺才好看，喜氣！」

怡君還記得，那天早上和婆婆手忙腳亂一陣，幾乎所有婆婆覺得不滿意的擺設，都在她老人家的巧思下被換掉，打造成一個婆婆風格的家。而她，則一直處於被動與搞不清楚的情況。

近午，婆婆的兄弟姊妹們都攜家帶眷陸陸續續來了，婆婆又恢復和藹可親，怡君認識的樣子，帶著怡君重新認識了一遍長輩，很多都還是婚宴當天看過後就沒見過面的親戚！

怡君還在頭昏眼花搞不清楚長輩怎麼叫，婆婆笑著說：「要多見面多認識，不然只有過年回鄉下才會見面了！」怡君完全忘了誰是誰，只記得她在這一片喧鬧中一直想要跟勤文眼神求救，但勤文大概是很習慣這種情況，已經和一個(怡君忘了是哪個)舅舅討論起最近可以買的電子類股。

恍惚之中，記憶中出竅的靈魂仍在俯瞰著自己的這場鬧劇，怡君看到一個阿姨說帶了湯圓要來煮，婆婆翻箱倒櫃找不到合適的湯鍋，只有一個新的盒子，是未開封的鑄鐵湯鍋，是大姊怡亭送的法國貨。阿姨邊念著怎麼廚房甚麼東西都沒有，「要學著煮飯，以後才會是好太太好媽媽」，「這鍋子怎麼這麼重，勤文阿！趕快下去拿湯鍋上來！」

已經恢復正常(或是故意假裝)的好婆婆幫著打圓場：「現在年輕人都不會煮飯啦！我有叫怡君跟我學，她學得很快很好呢！」阿姨笑著回：「哎呀妳對媳婦兒也真好，媳婦兒也乖，我家那個媳婦每天回家都8點9點，工作忙阿！最近又加薪了！說要招待我去日本玩，我只好努力幫她帶孫子了！沒辦法！怡君阿！妳媽媽對妳真好，好好孝順媽媽，趕快生個孫子給妳媽！」

一群長輩笑了起來。怡君陪笑著。勤文呢！討論正熱烈，也不想管湯鍋不湯鍋，要自己阿姨就用那只新的鍋子就好，是法國來的，很好用。怡君不記得自己怎麼處理這情況，她只記得，阿姨邊嫌鍋子不好用，邊把湯圓煮好。

接著，阿姨把鑄鐵鍋火速端到新買的餐桌上忘了隔熱墊，因為「太重了一時來不及」，是怡君驚呼了一聲趕緊拿隔熱墊來，但新買的桌子已經有一圈明顯褪白的顏色，那圈白色好像一個笑臉，在恥笑著怡君的懦弱，也在預示著怡君未來的婚姻路，不好走。

心理學家說過，人有時候會刻意忘記一些自己不願意想起的記憶，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那天後是一個界線，就像是她與李家正式成為家人，婆婆自然把她當自己人看待，不再那麼拘束與客氣。

但怡君，卻希望回到她還是勤文女朋友，婆婆也只是男友媽媽，兩人之間，仍有的客氣與生份。這場鬧劇讓怡君驚嚇了好久，她完全記不起來當時怎麼結束，勤文後來有跟她道歉說他忘了提醒怡君就是這天，那時候婆婆也還沒習慣用手機發訊息，只是口頭提醒自己兒子很多次。

而後因為這件事情，據婆婆說，她一個老人家也開始認真地學手機LINE功能，覺得大小事情直接跟怡君討論就好，便創立了〝李氏FAMILY〞。怡君暗自叫苦，因為只要婆婆透過LINE群組通知，她就沒辦法透過勤文來對話或保護自己，所有婆婆的想法與意見都只能靠自己〝直球對決〞。而婆婆也越來越覺得，怡君真不是個嘴甜的人，問甚麼都不怎麼回答，好不好都不講，很難溝通。

這幾年，即使公公平時懶得爬到4樓，婆婆倒是覺得兩戶遊走是很令人開心且方便的事情，勤文剛結婚都想和怡君窩在4樓小窩，後來怡君懷孕生了兒子啟任，啟任出生後還沒睡過夜時，勤文也怕被啟任吵到睡眠影響隔天上班精神，大多睡在2樓，久而久之，勤文也不覺得4樓是一個小窩了，反而是一個2樓的家的延伸，覺得家的空間變大了，回家有時候甚至只有回來4樓睡覺，一回家就是直奔2樓給媽媽養，婚前住的小房間還擺著一些換洗衣物，有時候連澡都直接在2樓洗好了；

公婆家東西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越堆越多，小姑的房間也幾乎無法住人，所以小姑每回娘家就是住4樓客房，這幾年，家裡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公婆的，哪些又是小姑的，根本已經分不清楚。

怡君早已麻痺。她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他們夫妻的經濟能力確實不夠好。怡君待在坊間戲謔的稱呼「外商皮，傳產骨」的公司上班，她一個月可以領的薪水是6萬6，扣除掉勞健保實領5萬多，兩個孩子健保是跟著她。勤文在軟體通訊公司任職，薪水差不多，但勤文還有30年房貸和車貸要負擔，外加他自己以及公婆的保險費，很緊。所以不知甚麼時候開始，家裡大小開銷多數就變成怡君要負責。

怡君本來是覺得負擔家裡開銷很正常，結婚後就是一個團隊了，要一起承擔；但情緒不好的時候會想：你繳房貸車貸，到時候再怎麼不濟，還有房子可以養老，我如果跟勤文之間無法走到最後，想想我還真沒保障。

怡君這些思想也是巧庭曾經在某次聊天告訴她，婚姻不可靠，誰能擔保睡在你旁邊的另一半不會背叛你，也跟怡君分享一些婚姻中如何自保的方法！

怡君覺得巧庭是在說她的婚姻，在擔心長期分開的老公外遇，但怡君覺得巧庭想多了，任志文很顧家，每周都從香港飛回來，而且，長相也不太像會外遇的樣子！最後一句話怡君從沒說過，但巧庭彷彿知道她的心思一般地說：「怡君你太單純，會咬人的狗都馬不會叫，你以為會外遇的人臉上會寫著「我會外遇喔」，越看起來人畜無害的越危險！」怡君忍不住想起李勤文。

但此刻，怡君還不需要特別擔心勤文，所以也不敢表現出來經濟分擔的不公平，她知道他們有一戶掛李勤文為名的資產，已經贏過台灣很多還在租房子的小夫妻了。

那又為什麼她常常覺得過得很苦呢？怡君有時候心裡也會這樣問自己，

現階段啟任的私立幼兒園學費每個月攤下來要1萬3，還有不小心蹦出來的，卻已成為她的小心肝─啟佳，才8個月大，給住附近的婆婆的妹妹幫忙帶，一個月親友價1萬，但三節要包一個大一點的紅包。早上怡君得要早點上班才能準時下班，所以由勤文送去，晚上八點再由怡君去帶回來。

7點32分，怡君牽著啟任回到家門樓下，二樓燈火通明，四樓呢，一片黑暗。

啟任踩步聲很大，一經過2樓，婆婆就開門喊著：「哎呀我的金孫阿，你回來了阿！來來，阿嬤有給你燉烏骨雞湯，太瘦了要補一補，怡君一起吃吧！」

「媽我剛剛吃過了，我趕著7點40分倒垃圾然後去接啟佳，先上樓整理，等一下下來幫你們一起包垃圾一起丟好嗎？」怡君知道分寸，她要是進去喝了那碗湯，勤文回來湯就少喝了，而且，啟任會跟阿嬤報告晚餐吃便利商店的御飯糰，她不想當場被念，所以還是識相的先上樓。

「唉唷你爸五點多就去倒了，他說要散步走遠一點。」

「喔好，那啟任，你在阿嬤家喝湯要乖喔，喝湯不要掐斗(翻倒)喔。」

「好」

怡君準備上樓，聽到公公在裡面大喊「怡君阿！外面病毒很多，記得倒完垃圾要先回家洗手再去接啟佳！」

怡君喊著：「知道了爸！」公公總是神經兮兮的。

拖著沉重的步伐，怡君手機響了！組長驚慌失措地說：「怡君，你沒有把貿易資料更新到8月嗎？大老闆在問」

怡君知道組長在大老闆辦公室答不出來，開了擴音，於是就不疾不徐地回答：「組長，今天9月6日，通常第一手海關資料不會這麼快公布，我們通常是15號拿到上個月資料，如果有特殊需要才會商請海關人員給我們方便，但這種情況真的要少用，剛剛五點去要可能會得罪人，畢竟公務員也想準時下班，我們廠商去要對他們來說是額外業務，可能太麻煩別人」

怡君繼續說：「因為其實也差不了幾天，所以大老闆之前自己有規定，如果有特別需要商請海關人員的線，要審慎使用，需要有專務認可才可以動用關係......」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大老闆說：「喔對我都忘了，沒事了，你早點下班吧！」

怡君又想起前組長，莊志強從來不需要問下屬，一個人可以抵擋所有上頭壓力。

組長很快的把電話掛了！怡君把客廳燈打開，看到桌上有一個雞腿忘了冰，幾隻果蠅在附近盤旋著，地上有香灰，還有被鞋子踩過去的飯粒和湯汁，螞蟻縱隊已經出動。

怡君想起婆婆說了今天要拜地基主，應該拿了很多食物上來，剩雞腿忘了拿下去吧！怡君趕緊把雞腿拿去冰箱冰，把地板用廚房紙巾擦了一下，再用蒸氣拖把拖過一遍剛剛髒的地方，水槽有很多早餐沒洗的碗盤，7點51分，來不及倒垃圾，也快遲到了，先去接小孩再說吧！

怡君起身去接啟佳。

怡君慢慢踱步往保母家走，九月的夜裡還是悶啊！冷不防一個人靠近怡君，嚇得她往旁邊跳了一下，是勤文。

「老婆大人，我要來跟你一起接前世情人了。要不要先跟我去喝個豆花湯?」

怡君說:「快八點了耶!」

勤文說：「哎呀，我等等去跟阿姨撒個嬌就好，她沒兒子，很疼我的，晚個20分鐘不會怎樣。」邊說邊拉著怡君往豆花攤前進。

在豆花攤，怡君跟勤文說：「公司業務量越來越大，我快吃不消了。每天趕5點多下班真的太累，不然我們找個阿姨或是大學生，我自己出錢，不從共同帳戶支付，4點去接大寶回家，弄點東西陪他玩，你覺得如何?」

勤文說:「拜託，這不是誰出錢不出錢的問題，你請人第一媽一定會說浪費，再來，媽都說可以幫忙了，你還請人，這樣你讓她面子往哪裡放啊。」

怡君說:「但事實上媽就是外務太多沒辦法呀，她是開明婆婆，不喜歡干涉小孩教養；爸又身體不好，媽不是說常常要陪爸去禪修去運動，很忙，常常突然有事就丟回來給我，你忘了過去幾年好幾次這樣，我也很麻煩。而且本來，我們也不應該請長輩幫忙，為什麼要顧這種面子。」

勤文:「老人家現在就是面子最大，媽都說你需要她幫忙打電話給她，她沒事就可以來幫忙阿！幾次臨時有事也是沒辦法，妳怎麼老是放在心上」

「...............................................」

「唉唷！老婆大人，再辛苦也沒幾年了，妳不是要跟主管說轉到涼一點的單位嗎？」

「講過一百次了，組長、副理都說好，然後不了了之，我真的很累了！」

勤文吃下最後一口豆花：「奇怪我記得婚前妳工作狂女強人耶！怎麼多了兩個小孩反而變弱了！？不然我換到涼一點單位，讓老婆大人專心衝事業！但這樣薪水變少，我靠妳養喔」勤文給了怡君一個燦笑。

怡君不說話了！心裡想著：因為不可能所以你才講得這麼起勁，生兩個小孩又請過育嬰假，對公司來說就是拖油瓶，這些年來有多少年輕人早就超越自己，快40歲的女人又有幼子，是要多厲害才肯讓別人花高薪請你！

就算別人願意，自己又要花多少代價去打拼已讓自己符合那薪水，以前的業績都過去了，現在公司看你，就是一個疲累的40歲女人，三不五時都要為了幼子請假、遲到早退，我是老闆，我也優先辭退我自己！怡君苦笑著想。

怡君又想著，此外，考慮小孩的事情好像就是媽媽的責任，生病了誰要請假？ 還是你大老爺！永遠只會出一張嘴。而且，你要辭職成就我?我不先被婆婆罵死才怪吧！

那個念頭又跑到怡君腦海：我是不是做錯了選擇?

8點22分，怡君催促勤文快點，一句話也不想多說，勤文熱情的跟阿姨抱歉說都是他嘴饞在路上攔截怡君所以遲到，阿姨被他逗得花枝亂顫的。怡君抱著啟佳，輕輕的對她說:小寶貝，一整天沒見了，想不想媽媽呀。

啟佳笑得很甜，彷彿不知道，她的媽媽曾經鐵了心的要把她拿掉，連勤文告訴婆婆後，婆婆強力阻止她拿掉〝李家的子孫〞，她也從未改變心意，那時可鬧了一場非常強烈的家庭革命。

但很戲劇化的，就像電視劇演的，因為太晚發現懷孕，醫生讓怡君聽到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後，母親的本能就出來了，怡君幾乎沒有猶豫的就決定給予這個生命一個機會。

抱著啟佳，望著她黑溜溜的眼珠，如此深邃，彷彿此時仍有一條看不見的臍帶連著母女兩人。怡君覺得，以後，不管多久的以後，啟佳會懂她，而她，也要好好保護好這個曾經差點被她拋下的女兒，不要當一個跟她一樣，沒用的人，沒用的女人。

8點38分，怡君一行人回到公寓，勤文去2樓帶啟任上樓回家，怡君先帶啟佳上樓洗澡，又是平凡的一天，3小時之後，怡君才準備要睡，啟佳就已經先哭哭討夜奶喝，這是她半夜第一哭，可能接下來還有2次，怡君算著。

真是平凡的一天，儘管，不久的將來，李家將有新風暴，但怡君此刻完全不知道，只想著，今日事今日畢，就先睡了吧！明天的太陽依舊會升起，世界仍舊會照常運行，怡君還是會打理好自己，日復一日，行屍走肉般地活著，拿自己的養分餵養著李啟任和李啟佳，以及李勤文和他身後的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