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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編輯)
所謂的惡俗,在作者的著作中是代表著BAD,而這是相對於糟糕的bad,這之間的差別何在?所謂的糟糕就只是糟糕,不堪入目、令人鄙嫌的那種糟糕,而惡俗就是糟糕卻要裝作不糟糕的那種矯揉造作。而「惡俗」這個詞翻譯得恰到好處,與日文的惡趣味的有近似的意義,同時與中文的庸俗(vulgar)以及習俗(custome)意思相關。
「糟糕(bad)與惡俗(BAD)之間有什麼區別?糟糕就像人行道上的一坨狗屎,一次留級,或一例猩紅熱—是某種沒有人會說好的東西。惡俗不一樣。惡俗是虛假、粗陋、毫無智慧、沒有才氣、空洞且令人厭惡的東西,但不少美國人竟會被說服,相信它們是純正、高雅、明智或迷人的。」或用作者的舉例,「割破手指的浴室水龍頭手柄是糟糕的,一旦鍍上金,它們就變成惡俗了。不新鮮的食物是糟糕的,若餐館刻意奉上不新鮮的食物,還要賦予『美食』知名,那就是惡俗了。」
內容中對於美國文化的各處惡俗予以批評,包括包:餐館、飯店、食品、標誌、建築、機場、廣告、雜誌、電視、電影、報紙、音樂、語言、新聞、大學、圖書等等,但不限於此。惡俗並不是個案的特徵,而是遍及整個社會的文化特質。
例如餐館中的泊車服務,看似高級與貼心,但說穿了不過是讓饕客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的設計;或者是菜單琳瑯滿目且名稱也不知所云,讓顧客只能裝懂而胡亂點餐;或食物若是天然應該有蟲食的痕跡,但大家所偏好的卻是被加工成色澤鮮美的黃橙紅綠;又或收藏一個高級盥洗用品、展示品,並不是自己每日賞心悅目就如同深愛的植物,而是為了在訪客來臨時能介紹自己擁有此等奢華;或是公路上長到不行的標誌其實是一堆冗字,或者言談中使用過度簡化的縮寫如CPC、MAO等等,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熟練,但卻花更多時間解釋這個語言的意義;又像新聞刻意地感性化或改編成通俗劇以吸引目光,或在關鍵時刻卻播出廣告刻意地吊人胃口,還是特別專題一堆假專家,「這種節目的虛偽之處在於,節目的氛圍跟過去那種小圈子聚會或討論會一樣自由,但主持人和特別來賓卻說著一套套一成不變的陳腔濫調,對話也是從個人偏好出發的,這決定了這種討論不可能產生任何新鮮或不膚淺的東西。」;或是指揮家也成為了一種演員,而演員就是惡俗地,他們痛苦扭動、裝模作樣,極盡誇張地表示,作者說指揮家的工作就是一個困難的表演,因為能使用的只有雙手、後腦和背後,而用力過猛的鋼琴家、忘情過了頭的提琴家,都不下於那麼賣力的指揮家;或說晚會上以聯誼為名但實際上只是每個人互換名片的頭角崢嶸及野心勃勃;無酒精的酒精飲料,讓飲用的人以為自己在喝酒但卻不含酒清,而這把喜愛酒精與自以為克制給混淆;或取誇張的古典姓名例如「Capriola」又或者是冠上偉大的頭銜例如占卜「師」;或增加音節讓自己看起來更有教養,「wellness」代替「health」、「reckon」代替「think」、「extraordinary」代替「excellent」,或者作者所舉的例子從「推銷員(salesman)」到「推銷人員(salesperson)」到「銷售顧問(sales associate)」到「銷售代表(sales representative)」到「產品銷售人員(merchandising associate)」,還是「內容(content)」稱為「脈絡(context)」,「主意(idea)」變成「概念(concept)」。
但還不只這樣。為了大學教育普及但卻不思進取,就不實質地提升教育內容而直接把教育場所改稱「大學」就完工,這個現象在我國也可以看到把原先的專科或不是傳統的「大學(University)」的都直接冠名就升格,而所有人還沾沾自喜地穿著學士袍到處拍照;詩人也氾濫普及,只要寫些裝腔的東西都可以稱呼自己是詩人:「一個陰蒂就是一種大腦」、「整桶整桶的血,月亮動詞曾在其中沐浴 巨大的烏賊被煮熟了,還記得一顆墜落的星星」;一堆不知所云的書,告訴你要如何成功、告訴你要如何在職場上生存,告訴你神在哪裡、告訴你怎麼冥想還是讀心;而「師」也是同樣的,清潔工可以變成「垃圾清掃工程師」,水電工可以變成「管線配置工程師」,甚至氾濫的設計師也是同樣。政治正確讓我們必須惡俗,我們不能說別人是胖子(fat),只能說體重過重(overweight),不能說跛子(crippled)只能說障礙者(physical challenged),這讓我們虛偽。
惡俗的文化不只出現在作者所撻伐的美國,也是在世界各處各個都充斥著裝模作樣。惡俗就是表象與現實之間出現差距卻由表象來掩蓋糟糕的現實,它的形成不是獨角戲,「要表現惡俗,就得要有兩個演員(一個充當表演者,一個是觀眾),兩人必須一起努力顛覆現實。」每個人都像在劇場,大家都心知肚明也都心照不宣,明明如同爛瘡還要說美白如雪,我們再也無法誠實,我們最表層的皮膚已經硬化成殼卻無法脫離臉面,甚至身體不由自主地就會發出稱讚的聲音,即便是年齡五十面有皺紋,卻還要為她稱頌為美魔女,這就是這個社會的虛假,尤其大家都知道這是虛假的卻都要配合演出,諷刺的說如果有人不照著規則遊戲而說出了真話,反而還會被譴責,誠實不再是種美德,說謊成為禮儀的要求。像是楊德昌的電影《一一》中也有一幕展演出了台灣的惡俗現象,劇情中明明隔壁鄰居吵架讓他人聽到而十分難堪,但在電梯口碰到卻要若無其事地打招呼,多麼貼切。
而最為惡俗的地方在哪?娛樂業。他們極盡所能地誇張甚至透過宣傳來掩蓋內裡的醜陋,而所謂的娛樂其實也是愚樂,因為這也只能取悅於愚人;節目、影集、電影亦然,爛到無法言喻卻能有許多人買單,宣傳中的宣傳就是預告片的微預告片,只把最精華的剪輯出來卻能讓許多人從對電影的分析到對預告片的分析到對微預告片的分析,偏偏若能解讀出些什麼還會被稱為一個「影評家」,就內容部分更為諷刺地是有時連預告片的內容都不會出現在電影之中,受歡迎的電影卻是特效的部分大過於演技,大家觀賞著特效卻以為在欣賞電影;新聞不再「報導」,卻像戲劇一樣盡量渲染,「孝子」、「正妹」還是就像秀場的政論節目,讓「新聞」已經變質,而惡俗之處就在於還要稱這為「新聞」。在西方文化中還有一個地方跟惡俗無法脫勾,那就是神學,因為神父們都冠冕堂皇地像是神的代理人,但實際上每年都在發生男童的性侵案,」就像在電影《Three Billboards》主角對於神父的質問,她說著曾經有個法案是加入幫派就是犯罪,但對於前來關說的神父而言,他所屬的宗教每年都發生著性侵男童案件,那這些在教會中的人都應該因為加入「幫派」而有罪才是,惡俗之處正在於這些神職人員還要所有人認為他們神聖。
作者強烈地批評各處的美國文化,更尤其批評雷根以及選擇他的人,我們必須知道除了前述提到的庸俗與習俗之外,這更是一種「惡」,不是神聖意義上的「evil(邪)」,但是道德意義上的「wrong(錯)」。這也是讓具有這道德觀的人們感受到憤慨(道德直覺)並以此標準做出判斷與譴責行動的根據。雖然本書的結論是悲觀的,因為這些文化都太難以改變,惡俗的總不是菁英而是大眾,所以能做的除了嘲笑就只剩下哭了,因為這一切太悲哀,然而我想指出這一點不只是精神勝利的自顧自嘲笑而已,而也是讓這個虛偽的面具被揭穿後,讓眾人願意去反思是否要更真誠地生活的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