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最難,二十八歲依舊如此。
難以安定的時候,總會想要有場雨,讓耳邊充斥淅瀝滴答的聲響。那樣就好像有被什麼包覆著的安心。可以蜷曲在被窩裡,聞著熟悉的味道,讓睡意跟隨暖意爬上。
那樣就好,沒有紛擾,沒有權衡。
我想要有,不管站在哪裡都能有不回應這世界的從容。
我居然想要這個(笑),說出來了才意識到。
2017.3.6
因為去了一趟台東,回來以後就翻了上次去的日子前後的文章,意外發現這一篇。
這世界之於我,很多時候我只有感受到無止盡的要求。好比說我坐在哪個位置上,我必須要完成什麼樣的事,就算我對那樣的事情,無論過了多少年都沒有太多的認同。
於是我慢慢體會到,是我應該離開那樣的位置。
就算那樣代表的是,我必須去做別人認為不怎麼樣的工作,落在一個別人覺得不怎麼樣的位置。其實我一直以來也沒有很在意這些,只是面對別人不經意探問到我自身深切的渴望,我常常言不由衷。這個社會,好像總是要你去做符合社會想像中你應該做的事。而年輕時候的我每次面對這樣的談話,經常不知道我是要有禮但疏離,還是熱切但怪異(起碼是他們眼中的怪異)地去談。我對溝通中的斷橋總是那麼在意,在意到很難好好用某種堅定但無所謂的態度去談論自己的事。
去台東聽了安溥,她談到很多也是我這幾年的心情。
其中一件是:「會感到寂寞是因為你沒有為你自己做該做的事。」
從2016年底到2018年中,大概是這幾年最低點的時候,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開始認知到,會這麼低潮,除了我確實在經歷一些比較困難的事情之外,也是因為我從來沒有好好照顧過自己。我期待我努力照顧別人,就可以得到別人也努力照顧我,這樣的回應。但這件事對過去的我來說,非常難懂。所以我必須像被丟到荒原一樣的困境,我才能明白那是怎麼樣的一回事,為什麼我從十幾歲開始養成的回應世界的方式並不能讓我也被好好照顧。
我被逼著去了解這樣的一件事:如果我再不好好照顧自己任何一項輕微的需求,這個世界也真的沒有人(可能是沒有餘裕、沒有條件、沒有那樣的細膩心思或是對於世界的整個認知結構完全不同,what ever),是真的,真的真的沒有人會來問我需要什麼,可以為我做什麼的。
我並不是想用這個經歷心得去爭辯世界觀(性善與性惡或是否有因果運作)的問題,因為其實那很像某一種特殊的時空背景下產生的特殊心境,換言之,它並不具有某一種普遍性,從而可以轉換成世界觀的論點。所以從那以後,我的世界經常並陳兩套體系。我可以選擇我現在想用哪一種來回應世界。
我常常覺得人就是會對自己食言的生物,我也不例外。但我看到那篇舊紀錄的時候,我知道我默默地在這幾年,終於為自己學會了這件事,我為自己淚流不止。
「我想要有,不管站在哪裡都能有不回應這世界的從容。」
原來這就是為什麼,我過了三十歲以後,我終於不再經常惶惶地問我自己,我的家在哪,我歸屬哪裡,我也並不那麼常感到寂寞。
因為有我的地方就是我家,再也不是那些有無數個要求需要我回應的地方。我心有所愛,不忍世界頹敗,不再是我唯一的信念和價值了。
我心有所愛,故忍受得了世界頹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