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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跡天涯的浮萍,也想向陽而生
一座不會下雨的城市,總是灑下炙熱的陽光,好似它從未感到悲傷,高樓大廈映照出的晃蕩光影,則搖曳著輕柔旋律,繪染出專屬喧囂的頹靡;主角里昂駐足於此,即使艷陽高照,也都穿戴著不合時宜的黑色大衣、毛帽與墨鏡,好似如此,就能遁入陰影不被發現。自此,里昂做為殺手,潛伏在光影的邊界,沉浮於善惡的間隙,在城市之中的各個角落,留下煙硝的足跡,卻未曾留下一抹情。
雖然殺人這份專業,能讓里昂活下去,但他需要的卻不只是奪取,還有給予這件事。在偌大的城市中,為了排遣寂寞,里昂細心對待窗前的鮮綠盆栽,即使無根,還是想要向陽而生的翠綠靈魂──噴水,然後擦拭,就會打磨出潔亮,如同每日儀式;唯有如此,因應煙硝而烏黑的心,才能暫時卸甲,好好感受陽光親吻肌膚時的掏洗。
由此可知,即使木訥寡言,里昂也絕非冷酷無情,隨身攜帶的白手帕,鮮明對比一襲黑衣,就是在闡述,里昂的內在,總是保留了一塊軟,要給無依的人靠。至此,雖然無根,卻壯碩挺拔成他人的港,為其遮風也避雨。當然,過往的創傷依然挾持著他,讓他終究只是港,而非落土盤根的家,就像瑪蒂達說的,里昂抗拒把自己種入土裡,也因此,里昂遍尋不著的不是家,而是還敢埋放自我到關係中的膽識。
換言之,里昂的流浪,並非僅出於無奈,更也是選擇之下的逃避;而殺手這份職業,想當然不僅因為上手,即使不識字,終究能有不同的工作選擇,可殺手所需要的隱匿以及疏離,就像保護色,一種合理化的藉口,讓他隨時與人保持安全的距離。他深信只要繼續一無所有,好似放逐自我到空蕩的宇宙中,雖然活得窒息,卻也因此能迴避幸福掉落所帶來的墜落,即使這代表要一輩子失重。
只可惜,生命不可能總是按照著藍圖來描寫,里昂留下的白手帕,對於無依的人說,不僅是飽滿善意的麵包屑,更也像是灰暗命運中的一盞明燈。瑪蒂達,這個不被愛的小女孩,則是被這盞明燈救贖的迷途之子。說到底,隨手的善意,終究糾葛成化不開的結,牽起一份走不散的緣。這份緣,看似扭曲、病態,卻也讓長久都被里昂壓抑的陌生自我,能夠喘息換氣,也因此,里昂表面上救了瑪蒂達,心理上也被她給拯救。原因失落而滿覆瘡痍的心,則在互相舔拭的過程,獲得療癒的點滴。
我想,里昂的出軌,屬於意料之內,每當他停下腳步關注他人,生命的方針就會稍稍偏斜,久而久之,微小的偏移聚斂成巨大的挪步,引領他遭逢餘生的歸屬。到頭來,里昂心中的軟,突破了保護色,化羽出溫暖,促使無家可歸的人,如前所述,透過一次次的擁抱,彼此纏綿、慰藉而救贖。
最終,無法閉眼的恐懼,因應愛的滿足,消彌殆盡,倒頭就睡的奢侈,讓里昂久違地感到踏實,至此,他醒悟到即使會失去,愛也能讓擁有這件事,變成一種永恆,他也終能安然地閉上眼,不管這個閉上代表的是一夜,或是永夜,他都再無懊悔。
無根的飄泊,都只是因為害怕再次失重
愛與死的競逐,誰能夠佔上風?
沒有人愛,就像巨大的槌,敲碎人的靈魂,龜裂成網的傷痕,因應眼淚的滾燙,血肉模糊,散發出黏稠的濕氣,甚至焦污了眼眶還有臉譜,過份殘酷的現實,因此鏽蝕了童心,把殘破的瑪蒂達縫補成刺蝟。上天對於瑪蒂達的疏離,使她像是被世界放逐,再怎麼跑,眼前所見,都是如海一般的荒蕪,沒有一滴溫柔,得以讓她蜷縮。
不過,瑪蒂達是隻聰明的刺蝟,即使滿身帶刺,也不會見誰都傷,她明白,生存需要的不僅僅是憤世嫉俗,就算厭世,卻不排斥跟著世界一起裝瘋賣傻。甚者,這份瘋瘋癲癲就是她的最大武器,看似極端卻有效,愛與死的終極辯證,更也讓她找到拋不下自己的善良男子,她也緊握機會,運用男子的憐憫之心,赤裸的罪惡感,勒索住唯一的救贖。瑪蒂達就像千面女郎,懂得利用自己的特長,在這段關係中佔盡優勢,這是長年疏忽下來,所累積出的保命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