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
等嚴成瀾趕回寒城外頭時就見到數名士兵在城門附近徘徊,看來寒城裡真有瘟疫否則府衙不會派重兵把守不讓人進出。
「站住!寒城已經封城任何人都不得進入。」守城的士兵看見來人立即出聲喝斥。
嚴成瀾一句話都不回只刷地一聲抽出身上的軟劍指向士兵,見到士兵猶豫退後並非真正想阻攔,便縱身一躍跳上城牆進入寒城。
「啐,找死吧這是。」士兵往地上呸了口痰繼續守在城外,反正他有阻攔也有告知,來人拔劍硬闖執意送死與他無關啊。
嚴成瀾一路上沒有落地只挑屋頂上施展輕功縱躍,沿路屍橫遍野哀嚎苦泣聲不絕,但這樣的景象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絲毫不受影響,直到他來到寒城中的嚴府別院外圍。
嚴府別院外頭正聚集不少人,他們或坐或躺在地上,因為進不去只能圍著嚴府別院外頭,嘴上有氣無力地喊著:「給我一口吃得吧⋯求求你們救救我⋯」之類的話。
嚴成瀾眉頭都沒皺一下劍尖指向前方施力一揮,劍氣迸射而出,被劍氣擊中的人皆栽倒在地無法起身。
剩下的人見狀能跑多快就跑,跑不了的直接倒地裝死。
嚴成瀾面無表情地走進嚴府別院裡,院裡的人一見少主回來了立即圍了上來。
有人說終於有救了,也有人認為少主此時回來並不恰當,只是大夥兒雖然圍了上來仍舊不敢太過放肆,只敢竊竊低語。
嚴成瀾冷眉冷眼一掃而過,出聲道:「怎麼少一個。」他離開時不是說身體好轉了嗎?這些天過去了怎麼都該是條活蹦亂跳的魚才是。
顏春聽見消息急匆匆趕來,來到大廳一見到少主立即跪倒在地:「少主,姑娘身體似有不適。」
嚴成瀾垂眸看一眼顏春轉身揹著手就朝靳若魚的所待之處走,起步前喝道:「帶路。」
顏春立即從地上爬起來帶著少主朝靳若魚休息的地方走去。
房間內三名大夫仍舊還在交頭接耳的討論病情,神情專注、表情嚴肅到連嚴成瀾來了都不知道。
「如何?」既然都沒發現那就自己開口問。
「這姑娘底子太差了,就連寒城的風都無法抵禦,這不就讓她在院子裡多轉幾圈就又犯病了!」其中一名大夫搖頭嘆息說道。
「不是瘟疫?」嚴成瀾皺眉。
「外頭的是瘟疫沒錯,嚴府別院中有我們在哪可能有瘟疫!」三位大夫一臉氣憤的表示,如今他們最頭痛的是靳若魚這種差到不行的身體底子,就連平常不擅武藝的世家小姐都要比她好!
顏春站在嚴成瀾身後趕緊低聲解釋:「姑娘日前身體已有好轉,奴婢遵照大夫指示讓姑娘在較無風之時到院子裡走走,豈料才不過走了三趟姑娘就又犯病了⋯」藥也喝,運動也動了,可這樣的身體底子,顏春都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說下去了。
嚴成瀾嗯了聲走近床榻垂眼一瞥,只見靳若魚明顯又削瘦許多,原本就不長肉的雙頰這會兒又更加瘦弱。
看著靳若魚臉上蒼白無血色,嚴成瀾哼了聲說道:「小魚兒,妳這身體可不成啊。醫藥費我還是要照算的。」
靳若魚緩緩睜開雙眼看了嚴成瀾一眼,嘴上說了句模糊不清的字句就又睡過去。
別人沒聽見,嚴成瀾倒是聽清楚了,她是罵自己是土匪呢⋯
嚴成瀾勾唇差點被氣笑了,他這樣就算土匪了?那外頭那些殺人越貨、姦淫擄掠的又算什麼了?
「病症?」嚴成瀾一撩衣袍就在床邊坐下,隨手扣著靳若魚的脈搏。
「還是寒氣入體之症。」一名大夫雙手攏在袖中,如此說著。
「都下去吧,顏春,把門帶上。」嚴成瀾低垂著的眉眼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是。」顏春走在最後頭,反手轉身就將門給關上。
嚴成瀾放下靳若魚的手腕,心底有些凝重,一般寒氣入體之症對習武之人來說其實很簡單,運功逼出寒氣就好。可是這條魚的身體裡的經脈過於脆弱無法修煉武功心法不說,就連他想要幫小魚兒運功逼散寒氣也得仔細斟酌,看來這條魚的麻煩不小啊⋯還有一點令嚴成瀾眉頭深鎖,這寒氣之症若不能妥善解決,靳若魚怕是以後無法生育了。
只是嚴成瀾始終都有一個疑惑,這條魚的先天體質有這麼差嗎?以前在延平一直都是一條活蹦亂跳的魚怎麼一離開延平⋯,不是,是一進入寒冷之地後小魚兒的身體狀況就每況愈下,怎麼將養都養不好,彷彿有什麼在消耗著她,剛才把脈時他就發現了⋯
為了幫助靳若魚驅除體內的寒涼之氣,嚴成瀾幾乎與靳若魚同住一房、同睡一床了。
只要在靳若魚所能承受的範圍內,嚴成瀾便會為她運功逼寒,更甚至還要運功助靳若魚抵禦寒氣,且一連幾日都是如此。
「小魚兒,本少主浪費在妳身上的功力都足夠普通人變成武林高手了,這筆帳真得仔細算算。」嚴成瀾看著熟睡中的靳若魚如此念著。
為了免除不必要的麻煩,嚴成瀾就讓靳若魚一直處於昏睡狀態,故而靳若魚的寒氣雖然被驅散不少但她仍是陷於熟睡中。
只是為何那些功力就像是打了水漂一般,在小魚兒身體裡蹦噠幾息就逐漸被消化殆盡,尋常人光靠那些功力早就百寒不侵,可在小魚兒這裡偏偏就是不一樣,彷彿這個身體不允許氣在體內循環。
嚴東回到別院後還來找過嚴成瀾一次,他來告訴少主萬北鳴也跟來了的消息。
嚴成瀾沉默思索一會兒,才啟唇開口:「嚴東,看來這一回嚴家是逃不掉了。」寒城城主肯定早就打好如意算盤了。
嚴東默了默最終只問道:「要不讓萬北鳴在進城之前就解決他?」
嚴成瀾慢慢收回唇邊嘲諷的笑容,靜靜看著嚴東開口:「你打不過他,既使僥倖贏了嚴家還會因此惹上萬馬堂,萬馬堂的老堂主可不好對付,不如就讓他來也好⋯」
是啊,嚴家逃不掉萬馬堂怎麼可能摘掉自身呢?有些鍋自然是兩家人一起揹來得好。
嚴東離開後嚴成瀾伸出手慢慢撫過靳若魚的頸子,他淡聲開口:「這戒破得太多也不是什麼好事,小魚兒,妳說呢?」
昏睡狀態的靳若魚一無所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剛剛與死亡離得這麼近。最終,嚴成瀾還是將手從靳若魚的脖頸移到她的手腕上。
「小魚兒,該妳還的,本少主一樣都不會讓妳缺!」嚴成瀾瞇眼如此說著。
幾日後,萬北鳴同樣也要不甩守城士兵直接入城時被一名將士給阻止了。
「寒城城主有請萬馬堂萬少主!」
萬北鳴身子一頓默默收回腳勁,慢慢轉身看向朝自己走來的將士。
他是不是在無意之中背了一口鍋而且還很有可能會甩到嚴成瀾身上?
兩個時辰之後萬北鳴可以大搖大擺地走進寒城,可是他此時此刻卻一點也不想入城,管他嚴家有什麼秘辛他就不該跟來湊熱鬧,現在可好了,被那些讀書人給擺了一道不說還將嚴成瀾給拉下水,等一下被嚴成瀾揍的時候,不知道他能不能放過自己這張帥臉?
當萬北鳴頂著一張熊貓眼、歪鼻子離開嚴成瀾所在的房間後,他在心底罵翻了寒城城主,等他回去後肯定要讓爺爺和寒城城主作對到底!
靳若魚還是第一次看見嚴成瀾和人在屋子裡動手,雖然速度快到她也沒怎麼看清楚雙方如何過招、交手,等她回過神來,那個姓萬的人好像還是什麼堂的少堂主已經被嚴成瀾給打成豬頭樣了。
看著那個人捂著臉哀嚎著奪門而出時,不知道為什麼靳若魚覺得自己得到平衡了。
原來自己不是唯一會被嚴成瀾欺負的人!
這兩日才從昏睡中清醒過來,就會被嚴成瀾給懟到想哭暈過去的靳若魚,看著奪門而出的萬北鳴心裏瞬間感覺好多了。
萬北鳴找到嚴東時,臉上是拿布巾包裹著,整張臉從上到下只剩下眼睛沒有被包裹著,甕聲甕氣的開口:「那個,嚴東,能麻煩你做件事否?」
嚴東用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看著不管怎麼包裹那雙一黑一白的眼睛就是遮不住的萬北鳴,默默點頭。
其實嚴東內心狂笑、狂喊:少主果然出手就必留痕跡,而且還料事如神啊!
之後,萬北鳴就開始和嚴東早出晚歸,幾日後當靳若魚終於可以下床活動時嚴成瀾也開始早出晚歸了。
每日嚴成瀾回來後就會先沐浴更衣,之後確認別院和萬北鳴他們的情況,最後來到靳若魚的房間先是把脈確認身體狀況,再來是提醒靳若魚別忘了想看看醫藥費該如何還。
靳若魚每日都只能被嚴成瀾給懟成了河豚臉,這麼高昂的醫療費用誰還得起?她現在債臺高築,欠錢的最大頭就是嚴成瀾本人,因為他說他的出診費是靳若魚一輩子也還不清的。
「簡直就是土匪!」靳若魚不止一次暗自偷罵嚴成瀾。
「土匪?」顏春一邊幫靳若魚將洗好的頭髮架上架子烘乾,一邊不解地反問。
屋內好幾個火爐幾乎是圍著靳若魚放置,顏春只覺得周圍頗熱,她的額際都冒汗了,可是靳若魚卻覺得這樣才剛好而已。
「強買強塞就是土匪!」靳若魚躺在躺椅上揮舞著手,還說得咬牙切齒。
顏春俐落翻著靳若魚的頭髮,原本是不用這麼麻煩的,可是顏春考量到靳若魚那弱到不行的身體也只能如此處理。
姑娘身體差卻受不了兩日不沐浴、三日不洗頭,故而才有現在這景象。
顏春讓嚴東去問少主這樣可以嗎?可少主卻是不當一回事地擺手回道:「她愛洗便讓她洗,多添加幾盆火爐而已。」
嚴東如此轉述時特意提醒顏春:「再怎麼說,姑娘還是妳的主子,以後別再越過姑娘擅自作主。」
顏春當時聽見後渾身發冷,她越權了,幸好少主、姑娘沒有怪罪的意思。
顏夏提著熱水壺進來,趁著水滾沖上一杯藥茶,衝鼻的藥味熱熱的冒出來,顏夏閉著氣將藥茶端到桌上放著。
「姑娘,沐浴更衣後趁熱喝杯藥茶吧。」
「顏夏,妳剛剛閉氣了!」靳若魚嘴上唸著:「之前整日喝藥現在是喝藥茶兩者有什麼不同?不都是藥嗎?」唸歸唸還是緩緩坐起身來端起藥茶喝,因為這藥茶是嚴成瀾的手筆並不是大夫開的。
「現在這時機能吃藥就不錯的了,哪像外頭的人,只能等死。」顏夏眉眼冰涼,狀似無意的開口說話。
「等死?為什麼?」靳若魚端著藥盞吹了幾下小小喝上一口,噁,還是苦啊。
顏春默默遞上一把湯匙和一罐蜜餞過來,隨即又轉回去整理靳若魚的頭髮,嘴上回道:「也沒什麼,這大冷天的缺物資而已。」
「有缺這麼久嗎?」靳若魚拿著湯匙慢慢喝著藥茶,怎麼好像從她昏睡前就開始缺了。
顏夏手腳麻利的收拾靳若魚沐浴過後的衣裳、浴桶,快嘴道:「沒辦法,碰上瘟疫哪樣藥材能有剩?咱們別院中的藥材也所剩無幾了。還不知道要在這裏再待多少時日呢!」
「瘟疫?」靳若魚立即放下湯匙震驚看向顏春。
顏春暗自瞪了顏夏一眼,嘆口氣,「姑娘放心,您之前的是風寒不是瘟疫。」
「那外頭的瘟疫是怎麼回事?」靳若魚想起大哥曾說過有些府衙處理瘟疫的方式就是封城和屠殺,不管怎麼做都不會讓瘟疫肆虐過的地方的人活下來,因為怕會傳染出去。
「我們要不要趕緊離開?」再不走就會被困在這裡等死了!
「現在哪能離開啊?這寒城早就封城超過二個月了。」顏夏橫眉豎目、火上添油說著。
「封城這麼久了?再來就是屠殺⋯」靳若魚緊張的藥茶也不喝了,她起身抓起顏春的手:「快!我們快想辦法逃!」她不想死在這裏。
「姑娘冷靜點。」顏春看著自己被靳若魚捏著不放的手,盡量緩聲解釋:「少主也在呢,少主會有辦法的。」
「那他這幾日就是在處理這些事情?」靳若魚仍舊不放心緊張追問,嚴成瀾在想辦法出城了嗎?所以他才會這麼忙?
「可不是嗎?」顏夏走過來慢慢地將靳若魚捏著顏春的手扳開,冷冷說著:「若不是姑娘在這,咱們怎麼會被困在這裏?少主又何必跑回已經封城的寒城裡?」
靳若魚看著顏夏冷冰冰的臉,搖頭喃喃說著:「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我⋯我⋯」
顏春撥開顏夏的手轉而扶著靳若魚的肩膀,溫聲解釋:「姑娘無需自責,這非姑娘的錯,誰也不知道寒城會爆發瘟疫。」
「她是不知道會有瘟疫肆虐,可是她憑什麼還要如此抱怨少主?!少主本來可以不用回到寒城來的,還不是因為她!可是她呢?她又是怎麼做?怎麼說的?」成天偷罵著少主,還整日和少主懟嘴,更甚至昨日要求吃糖,今日要求沐浴更衣。誰現在此刻能好過啊?為何就偏偏是她這個罪魁禍首到現在可以如此一無所知!
靳若魚睜著大眼看著顏夏,顏夏恨自己?為什麼?她又看向顏春,只見顏春只是皺著眉卻沒有反駁。
被看著的顏春無奈的嘆氣,大聲喊道:「顏夏夠了!」她懂顏夏是在替少主著想可是她也沒有資格更不能這麼對姑娘說話。
「顏春!」顏夏一臉難以置信的瞪著顏春,她是傻了嗎?她們的命是誰救的?她們該要忠心的人是誰?這些顏春都忘記了嗎?
「是妳的錯!都是妳害得!」顏夏指著靳若魚紅著眼怒吼。
「可是我沒有⋯」靳若魚試著想解釋但她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現在她的腦袋是一糰糨糊了。
「窩裏反?」不知道什麼時候,嚴成瀾、嚴南和三位大夫一同出現在門口處。
顏春和顏夏迅速退到一旁跪了下來,而靳若魚則是雙目含淚一臉擔憂地跑上前,追問:「寒城真的因為瘟疫而封城了嗎?」
嚴成瀾雙手斂後,雙眸冷冷掃過跪在地上的兩人,最終只是嗯了聲算是回答。
靳若魚因為這一聲而差點癱軟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