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值班開始,我接下一台從白天開始的長刀手術。交接完班,已經是晚上八點。病人接受兩科醫師的手術,肝臟和大腸都被部分切除,看著螢幕上病人的生命徵象,心跳和血壓都不理想,我繼續我的麻醉工作,不斷給予水分、調整麻藥、給靜脈藥、備血領血輸血。
眼看手術接近尾聲,已經將近半夜十二點。我知道今天29是小夜班,也是值外科加護病房的區段,如果在十二點前抵達加護病房,勢必會碰到面...
「為何要在意?」內心浮出這句話。距離上次無意碰到已經是半年前了,29現在長什麼樣子了?過得好嗎?十月即將到來的公職考試準備得如何?隨著手術的節奏,我也不特別催促或怠慢,會不會碰到29呢?心境只能一切隨緣。於是將病人送至加護病房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十五分,如往常樣擠壓著連接氣管內管的氧氣甦醒球,監測螢幕上的血壓狀況,想著要交接班的事項,真的亦如往常...
抵達加護病房的床位,交給呼吸治療師,然後開始交班,看一下病人的狀況就可以離開。29是一位呼吸治療師,會與她不期而遇大概也只有這種情況,既然是小夜班,應該也已經下班了吧?我低頭看著我的病人...
右手放下甦醒球,後方傳來有人喊我的名字:「19 !」。
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了,心頭震了一下...就是「29」。
要說什麼?要抬頭看她嗎?兩秒內,我選擇都不要,繼續低頭假裝忙碌。旁邊的加護病學弟在一片安靜的兩秒冒出一句話:「你們認識喔?」我低著頭,而29站在我後方也沉默沒說話。為了自己不尷尬,深呼吸開口的第一句話是:「這床主要照顧護理師是誰?」開始我的交班...
以往29會多說兩句,也許我的沉默、假裝不認識也讓她沉默。無法假裝對以往的事情不在意,自若打招呼;也無法看著她,假裝不熟識而板起一張冷酷的臉,所以用這種「她不在這裡」的不禮貌心態下面對29。
希望這種方法,對我們沒有情感上的負擔。當初妳說的「關係狀態」如今已經不是,妳說也不是朋友,那還有打招呼的意義嗎?
希望如此,可以讓妳更想離開這裡,離開醫療系統,成了考上公職的激勵。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