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性的第一拳,段海無花無巧地朝著阿善胸口平擊而去。
雖說試探,這一拳仍飽含勁力,宛若悶雷。
阿善上身不動,步影婆娑,像漣漪波動般搖晃著向後退避過拳擊,跟著腳下一轉,閃進段海右側死角,拔刀動作仍在持續。
段海進拳不成,蓄勁再攻,化拳為掌,扭身一招「擔鹽迴身」向右方劈去。
然而,這一掌又是劈空了。
阿善不知何時退到兩丈之外,雙目如刃,無形空刀竟似隱約浮現,寒鋒殺氣騰騰,直逼向段海而來。
「要出手了!」
段海心下暗忖,當即紮馬沉身,聚勁於拳,仔細盯著阿善任何行動,絕不放過一絲出刀前兆。
「空手無物,舉輕若重,刀隨心器,至緩至急…」
阿善低聲呢喃,霎那間,目光殺意湧現,握住空刀之手猛然揮出。
空刀,離鞘了!
刀痕過處,無所觸動。
段海身上沒有傷,他聚勁擊出的拳也沒有打中阿善。
兩人隨著阿善疾速前奔更換了位置,除此之外,全然沒有打鬥痕跡。
阿善挺立站直,緩緩收刀,向著段海抱了抱拳 道:「段少幫主,承讓。」
段海搖晃身子,往前踏出一步,長長紆出一口氣,背對阿善道:「你叫凌空白?凌空墨之子?」
阿善道:「是。」
「很好,我會記住你的名字。」
段海回頭望了望阿善,微笑說道。接著便向前又走幾步,坐在長凳上,低著頭,嘔出一攤鮮血。
這一幕駭住江道盟眾人,除了劉恣、關長平等高手外,包含趙翼師兄弟三人在內,所有鏢師無不驚恐萬分。
「如此凌厲的殺氣,換了是我,恐怕也難以抵禦…」
劉恣淡淡說道,似在替段海找面子,更多卻是自我衡量後的感嘆。
江老哈哈一笑,持杖向後退了數步,立於張魚販身前:「劉神劍不必過謙,他的殺氣能放不能收,與你收放自若的修為相比,這小子還有得磨練…」
話剛說完,便看到阿善搖晃著身子,漸漸癱軟倒地,仔細看其胸口,竟有一清晰拳印藏於衣襟之下。
「殺氣過重,反噬其身。」江老道:「以段少幫主武功,本可收招避過阿善內力衝擊,但這小子未能收斂殺氣,反而牽動兩人判斷失衡,各自挨下對方收勢不及的攻擊。不過並沒有直接觸到身體,受點內傷,應無大礙。」
「小張,勞煩你將阿善帶離酒棧。姓孟的,你應該可以自己走吧?」
江老解說完後,自顧自地指揮起張魚販和孟魁,彷彿離去八仙樓一事已成定局。
環顧四周,八大鏢局無人再有阻攔,各懷心思看著張魚販扛住阿善脅下,與孟魁一步步緩緩走出後門,消失在視線之外。
「多謝諸位成全,讓老朽省下不少氣力。」
江老尋了張凳子坐下,看了看滿地醉倒鏢師,不覺失笑搖首。
「關總鏢頭,對不住,讓你這引紫燈入彀之局功敗,老朽備感抱歉。」
江老飲了口酒,突地向關長平道起歉來。
眾人略感詫異,卻聽關長平語氣徐緩,同樣入座飲酒回道:「此局成功機會本就不大,老先生無需自責。」
江老道:「老朽知道你有許多疑惑,但老朽尚有要事,不可耽擱過久,便以三個問題為限吧。」
「好!」
關長平首先問道:「老先生與那位凌空白和凌空墨是何關係?」
江老道:「老朽姓江,名漁樵,乃凌空墨師兄,受其所託照看兒子凌空白。而後知曉阿墨死訊,便遵其遺書所言,帶其子入江湖,完成他未完成的,登上武林巔峰的夢想。」
「登上武林巔峰?是想像凌空墨一樣不擇手段,殺盡武林強手麼!」
關長平目光似劍,平鋪直述地吼著過往凌空墨犯下的錯。
江老面無表情,淡淡地問:「這便是你第二個問題麼?」
關長平倏然失態,心中明白這並非想問之事,一時間卻難以壓抑將要脫口的怒氣,只能緊咬著下唇,不作回應。
「罷了…」江老嘆息:「老朽便額外回答這個問題吧。」
「當年阿墨想以殺盡天下英雄,來證明自己乃武林巔峰,非錯矣,亦是錯矣。」
江老舉杖指向眾鏢頭:「在場諸位,何人不是手染鮮血,殺人奪命之輩?入江湖者,必奉血以還江湖,想登上武林巔峰,殺人本就是最直接的方法。」
「但,阿墨錯在所殺非人。他不該令江湖失衡,致使道消魔長,邪祟叢生,攪亂越江武林。今次,老朽帶凌空白入江湖,自當以其父為鑑,縱然殺人,亦要殺得光明磊落,心無愧咎,誓不再讓武林掀起傾覆大浪!」
長杖點地,發出「篤」地一聲,清晰傳入樓內每個人耳裡,似在宣示江老決心。
「前輩話說得滿,卻不見得真做得到。」 趙翼哼哼說道,似在為被江老擊退一事出氣:「那孟魁是天鷲幫長老,前輩助其離去,他日孟魁領天鷲幫來犯,這越江武林又將掀起巨浪了!」
江老失笑:「趙兄弟莫不是沒聽到周先生所說?那孟魁非天鷲幫人,何來領天鷲幫進犯?」
趙翼瞇起眼,冷冷說道:「即便他非天鷲幫人,也絕非善類,前輩既然出手助他,豈不是意在攪亂越江武林?」
「聽起來,趙兄弟是想知道孟魁身份?」江老問。
趙翼答道「是!」
江老又問:「這是你們江道盟第二個問題?」
「是!」 趙翼忿忿大聲吼道。
江老眼瞥向周隱,以一種似笑非笑,帶有嘲諷意味的表情向其示意。
周隱目光游移,似乎心裡隱藏著什麼不想顯示在他人面前。
「好吧,老朽便告訴你們。」江老道:「這孟魁並非姓孟而是姓裴,名風鈴,乃大闕山莊飛仙子裴秋曲的女兒,亦是莊主夫人吳魅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