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
這是鼬恢復意識後的第一個念頭,接著他想到佐助,然後是那個破門而入的男人,他仔細回想了一番,卻對這個男人一點印象也沒有,但那個男人給了自己一股說不出的熟悉感。
是令他懷念、或者說是『思念』的熟悉感。
他是誰?
鼬沒有馬上睜開眼,他維持原來的姿勢,盡量保持呼吸的頻率一致。
「放開我!你這個變態大叔!」
是佐助的聲音,聽起來還挺有精神,應該沒有什麼大礙。稍稍放下心中的憂慮後,他嘗試著要用感知去觀察來人的查克拉,思考下一步對策。
「……你不能留在這裡,而且你小聲點,會吵醒你哥哥……啊。」
接著鼬感覺有個小團子飛撲到自己身上。
「我才不要跟你走!我不認識你這種大叔!」
「……什麼叫『你這種大叔』,而且你哥哥被你吵醒了。」
鼬很有自知之明的睜開了眼睛,然後他看見自己親愛的弟弟像隻哭花臉的小貓,雙手死抓著床單,雙眼像要噴火一般的瞪著男人。
「哥哥!這個大叔是壞人!」佐助一開口就是告狀。
鼬摸摸佐助的小腦袋,抬頭和男人對上目光。
男人的衣著比鼬昏過去時更加凌亂,他目光棱棱的眼睛显露出一种凶狠的气象,尖利的眼光在佐助的身上霍霍地打圈,當鼬和他對上眼的瞬間,這些情緒卻又消散無蹤,鼬似乎還在他眼中看見疑似溫柔、或是思念的情緒。
男人小心翼翼地不想讓這些思緒顯露在臉上,於是他繃著臉,又作勢伸手要去抓佐助的衣領。
「十分感謝您的相助,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呢?」鼬不動聲色地先一步將佐助攬進懷裡,他坐直身子,盡量表現得不可侵犯,即便自己現在其實非常虛弱。
男人僵了一下,有些為難的默默將手縮回斗篷裡,鼬敏銳地發現男人的左手邊似乎不太自然,他斷定男人左手不方便,是防備較脆弱的地方。
「我是誰不重要,」男人猶豫了幾秒,似乎苦惱於如何編織語言一般:「但是他,是我的錯誤造成的,我要把他帶回去。」
鼬微微一愣,腦中迅速閃過許多思緒。
首先,他確實因為找不到方法送佐助回到原時空,而煩惱不已,這時突然有個陌生男人跳出來說:「嘿!佐助是我帶來的,我要帶走囉!」實在難以讓他信服,可這男人的言行卻讓鼬直覺他說的是實話,並且他對自己和佐助毫無惡意。不只是因為他沒有趁人之危傷害他或佐助,而是他一直有種『這個人是自己很重要的某個人』、卻無法明確的辨別這個人的身份。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一片濃雾中,摸着了边角,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他的正面。
這一切讓男人的善意反而變成了可疑。
「抱歉,他是我弟弟,但我不認識你,我不能隨便讓你帶走他。」鼬的口氣冷若冰霜,佐助卻在一旁做鬼臉。
男人臉上寫著『受傷』兩個大字。
「……若是你能好好解釋一下佐助的情況……我會斟酌情況……」看著男人一臉落寞的樣子,鼬竟不自覺的心軟了下來,連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
佐助一臉不敢置信:「哥哥!?」
男人彷彿獲得了什麼鼓勵一般,一雙沈寂的眼睛似乎點燃了什麼東西,頓時亮了起來,他想了想,接著慢慢蹲下身子,和鼬平行對視。
男人蹲下的瞬間,霧裡的事物似乎清晰了起來,鼬不需要刻意去撥開,答案似乎就在自己身邊了。
他心底闪过一丝慌乱,手稍稍用力抵在床上,感覺自己激烈的心跳声几乎要震裂本就瘦削的骨架。
但他還不確定、或是他不敢確定、不敢開口說出他看見的事實。
「這個、該從何說起……」
男人無意識的搓著衣角,鼬的眼角餘光也注意到身邊的佐助開始搓起了被單,兩人的動作莫名的重合了,以致於男人到底解說了什麼事情,鼬都呈現一種恍惚的狀態。
「……是我說的太複雜嗎?」男人注意到鼬茫然的神情,他咬咬牙說:「總之,我是來自過去,那些什麼秘術什麼禁術的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必須將他送回原來的時空,否則過去的歷史會產生錯亂,嚴重一點的話我……你們兄弟倆的未來可能會變得更……」
「更什麼?更好嗎?」
小佐助被男人的話給吸引,鼬卻已經開始心不在焉了。
男人不再說話,那有如沉在水潭之下黑宝石一样的眸子,竟有幾分凄楚的意味,他放下手,強迫自己停止搓衣角的行為。
鼬卻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他和佐助的未來不會更好,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更好,或者說,現在的狀態已經是他經過深思熟慮下最好的結果了。
但他現在已經對這個男人的身份毫無興趣了。
「你幾歲了?」
「啊?」小佐助和男人同時抬頭,對突然出現的話題有些反應不過來,接著他們發現鼬正看著男人,男人心虛的開始眼神亂飄,有些不知所措的逞強道:「我的年紀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左手是怎麼回事?」鼬繼續追問。
「跟、跟這件事無關,你不要突然轉移話題。」男人心虛的將手縮在斗篷裡,動都不敢動。
「哥哥,你為什麼要這麼關心這個大叔啊!」佐助有些不滿哥哥太過關注自己以外的人。
「……」男人對小佐助翻了一個白眼。
鼬只是默默的看著兩人爭吵,幾秒後他發出輕如鴻毛的氣音說:「佐助,對不起。」
「哥哥為什麼要道歉!」
「你無需道歉,你沒有做錯事情。」
男人話音剛落立刻露出一個驚悚的表情,他试图勾起唇角以显示自己的游刃有餘、表示自己剛剛只是口誤、一切都是誤會,只是对上鼬淡然的眸子后反而更加難以壓抑胸口翻騰的情緒。
鼬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裡,他拼命压抑着鼻音和酸胀的喉咙,而他依然將所有情绪天衣无缝的收敛了起來。
「現在,你可以回答前面的問題了嗎,佐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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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歲,關於手的事情佐助死都不肯鬆口。
小佐助更加無法接受自己長大以後會變成這個樣子。
「那我寧可不要長大!」
「我也不希望你長大。」佐助一臉嫌棄,要知道這小鬼頭長大後,因為無知搞出許多麻煩和無法彌補的懊悔。
「佐助,都別這麼說了。」鼬無奈的安撫一大一小說:「你們都是一樣的,不能好好相處嗎?」
「不可以!」
「恕難從命。」
鼬決定放棄做和事佬,況且他的頭和胸口又莫名的痛了起來,他得盡快解決眼前的問題。
「所以,你要帶佐助回到正確的時空嗎?」
「沒錯,」佐助點點頭說:「我是在任務中使用了某些時空類忍術,影響了自己的歷史時間線,花了點時間才找到錯亂點,只是我沒想到他這麼剛好……」就掉在哥哥你這裡。
佐助一時不知該不該感謝五歲的自己,讓他見到了一直想再見到的人。
起初認出跟在五歲的自己身邊的人,竟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哥哥時,他差點就在大街上哭出來了,天知道他耗了多少力氣才壓下這份情感。
原本打算等夜深人靜時,直接把五歲的自己打包帶走,哥哥卻在這時候發病,咳得天昏地暗,他在外頭心急如焚,想進去幫忙又怕自己見到哥哥會捨不得走,五歲的自己卻如此無能,連去端杯水或幫哥哥拍拍背都不知道!最後他在一番天人交戰後還是選擇破門而入,去救哥哥。
看著嘴角沾滿鮮血,直接暈倒的哥哥,他心疼得像刀绞一样,眼泪差點又不受控制了。
都已經是30幾歲的人了,什麼大場面沒見過,向來淡漠的他看到哥哥瘦成紙片人時,卻幾乎失控。
「……既然這樣,你盡快帶他走吧,別造成太大的影響。」鼬假裝沒看見佐助眼裡起伏不定的情緒,他知道自己說得越多,只會讓佐助情緒更不穩,雖然有很多話想問、很多話想說、甚至想更鄭重的道歉,但在小佐助還在的情況下,這些似乎都沒有辦法做了。
畢竟,這個佐助還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經歷到。
而他看得出來,未來的佐助,已經什麼都知道了,從佐助依戀的表情他還知道,他的計劃終究是完成了。
但他現在能做的,是讓佐助的未來回歸正軌。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離開哥哥!!」小佐助大驚失色,雙手將鼬的衣服死死拽住。
「別任性了佐助。」鼬扳起臉,將佐助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扒開。
每掰開一隻手指,佐助就發出驚心動魄的哭喊,彷彿知道這一別,即是永別,他心愛的哥哥在此時就要永遠地退出自己的生命,但他連唯一的掙扎都被哥哥狠狠推開。
「哥哥!不要!拜託!我會乖乖地、不要走、我不要走!」
等鼬將佐助的十根手指全部扒下來時,佐助卻只剩下斷斷續續的啜泣聲,眼裡全是絕望的神色,鼬的心就跟被佐助握在手裡的衣角一般,糾結成了一團。
他分不清究竟是血繼病的痛,還是心理上的痛。
似乎比殺光族人、比和佐助分別時都要來得劇痛。
果然是因為血繼病嗎?還是……他按住自己的胸口,脸色微微泛白,气息也越来越急促。
佐助瞥见鼬因疼痛略微扭曲的神色,立刻伸出僅有的手按住鼬的肩頭。
不過幾秒的時間,鼬眼前的景象便開始向蒙了一層霧氣,然後陷入一片黑暗。
世界一片死寂,如腐烂的尸体上流出来黯黑冰凉的血,蜿蜒覆盖了天与地,逐漸將他淹沒,而他沒有掙扎,任由自己沉入身不由己的宿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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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助讓鼬躺回床上,伸手撥開鼬前額的瀏海一摸,竟是燒得厲害,佐助手心全是鼬的冷汗,虧他還撐了這麼久,佐助想了想,伸手在床底摸索了一陣,挖出一只臉盆來。
「去裝水。」他對自己命令道。
「咦?水?痾、等、等等!」小佐助顯然嚇得不輕,講話都結巴了起來,不過手上的動作也沒有慢下來,立刻跑去廁所裝來了一盆清水。
佐助則趁這段空檔從衣櫃裡翻出一條毛巾,沾了清水幫鼬擦身體降溫。
「哥哥、怎麼了……」
「發燒。」血繼病發作。
「……」小佐助雙手搭在床沿,緊抿著唇,眼圈唰的一下红了,卻倔强地高高抬起头,不肯在陌生人面前流泪,只是盯著哥哥苍白而憔悴的脸色,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麼說也不對,佐助知道單純的自己會怎麼想的,但35歲的自己對許多事情,已不如過去的自己那樣單純甚至欠缺思考,他是木葉第二個火影,曾經立誓承接哥哥的遺願,在黑暗中守護和平。
他不能因為一時的情感,滯留在這個時空。
但是哥哥怎麼辦?這個用盡一生去愛他的至親,他怎麼能就這樣丟下他,還是在他如此脆弱的時候。
佐助曾無數次模擬哥哥做為叛忍的日子,單單『寂寞』兩個字是不夠貼切的,無人理解自己的痛苦、被深愛的人用憎惡的語言諷刺、身邊全是敵人,沒有喘息的機會、遭受病痛折磨的絕望,他堅強的哥哥獨自一人在寂寥的黑暗中咬牙苦撐。
每每靜下心來想起這些細節,心脏的部位都會丝微的抽痛,即便是過了這麼多年之後,逐年累月的懊悔,讓他一頭栽進了『守護和平』的誓言裡,彷彿如此便是與哥哥站在共同的理想上,彷彿哥哥就在自己身邊。
而現在兩樣被他起誓要守護的事物同時擺在眼前,一個是哥哥的遺願、一個是過去的哥哥,他知道哥哥肯定是要他去守護所謂的『和平』,但他為了和平努力的原因,不就是為了哥哥嗎?
「你,進去。」佐助忽然拉起一邊的被角,對小佐助說,口吻不容置疑,看小佐助一副不願意聽他命令的樣子,他才勉為其難的解釋:「你陪鼬睡覺,他安心點……我有事要去忙,你照顧他,應該做得到吧。」
小佐助馬上鑽進被窩裡,露出一顆小腦袋,對佐助吐吐舌頭說:「走開、永遠都不要回來!」
「……」佐助單手結了一個印,分出一個影分身說:「既然你這麼說,我就留個分身在這兒盯著吧。」
然後他愉悅地看到小佐助的臉脹成了番茄的顏色。
小時候的自己,果然很討厭。身為大叔的佐助不知道第幾次產生這樣的心得:身邊的人可以容忍他這樣的熊孩子,真是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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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視小佐助吃人一般的目光,佐助關上門後便為房子周圍下了精密的結界,必須做到在他離開的期間不會有任何人打擾到鼬的休息,雖然自己有一些醫療忍術的常識,但畢竟是個初學者,要減緩鼬的病痛還是需要未來醫療的技術。
既然決定要照顧鼬,他就必須做到好。
做好結界後,他又分出一個分身,兩人對看了一眼後,分別開啟勾玉輪迴眼,跳進陰森森的時空入口。
佐助的想法很簡單,卻也是最累人的,既然要在此滯留一段時間,那小佐助的時空必然出現小佐助失蹤的斷層,他讓一個分身前往過去,並使用替身數暫時替代小佐助的位置,他稍微算過時間,以他的查克拉量可以讓分身在那裡待上最少一個月。
而他自己則回到了原時空,用最快的速度趕回木葉,一路直衝木葉醫院,一個瞬身提走了春野櫻的衣領,要求她把所有關於血繼病的資料交出來,春野櫻卻遲遲無法從佐助的出現中緩過來,支支吾吾了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要浪費時間!和我的查克拉!佐助內心咆哮,他只好給了春野櫻一個幻術,直接控制她將所有的資料給自己後,又殺去大蛇丸的蛇窟,以橫掃千軍的氣勢包走了大蛇丸的血繼病資料和所有珍稀藥材。
「佐、佐助君!!??」香燐看著佐助一副失心瘋的樣子,差點就要打電話回木葉向七代火影求救了。
「佐助君這是要改行做醫療忍者嗎?」大蛇丸端著茶在一邊看戲,還一邊告訴佐助什麼資料在什麼地方、他該帶哪些藥品,惹的佐助頻頻瞪他,可惜大蛇丸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喜歡看佐助吃悶虧的表情。
「還有哪些跟血繼病有關的,都給我。」佐助臭著臉,一手提著快要塞不下捲軸的行囊。
大蛇丸好整以暇地給自己倒茶,對佐助的火爆充耳不聞。
佐助繃著臉,右眼已經退成三勾玉血輪眼,他時間不多,這時候那個時間線的也該是傍晚了,他怕鼬醒來後亂跑,惡化病情,雖然有分身待在那,他還是感到萬分急迫。
「身為老師,我還是得告訴佐助君,這不是有求於人的態度喔!」大蛇丸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說說你這是有什麽用意吧,這年頭血繼病已經不多見了,木葉也研發出從小可以根治的疫苗,你還回頭來找這些陳年舊資料又是做什麼用的呢?恩、讓我猜猜,該不會又是為了宇智波鼬吧?不過,已死之人又要這些資料有何意義呢?」
說到這,大蛇丸瞥了一眼佐助的三勾玉血輪眼,突然想到之前只要提到宇智波鼬,無論是什麼事情,佐助都會無意識地開啟萬花筒,這次三勾玉血輪眼卻沒有變化,佐助仍是一臉焦躁不安的樣子——上一次看到佐助如此暴躁,是什麼時候?
阿、是了,是在四戰時、還沒被佐助從紅豆的咒印裡解放時、當時他還被關在紅豆體內,兜對這對宇智波兄弟使用離間計、說盡了宇智波鼬的壞話,受害者沒什麼反應,佐助卻是一刻也不能忍,要不是抓不到仙人模式的兜,大蛇丸毫不懷疑佐助會踩著他的腦袋逼兜對鼬道歉,事後肯定還要狠狠教兜做人。
顯然佐助君,又是在為了那個人啊……
「……看來佐助君,是在犯忌啊。」大蛇丸仍是那让人厌烦的拖沓的語調:「穿越時空本就是禁術,身為木葉暗部部長的佐助君,這難道是要改變過去嗎?」
「……」佐助的回答就是扭頭對著香燐就是一記幻術直接放倒:「我沒有要改變過去,只是個意外罷了。」
「喔?是嗎?」
「沒錯。」
「那佐助君拿那些資料要做什麼?」
「跟你無關。」
兩人在一片寂靜中大眼瞪小眼,最後難得的是佐助首先打破沈默。
「幫忙,查克拉快用完了,回不去。」
「……老話一句,這是求人該有的態度嗎?」大蛇丸十分好奇宇智波佐助為了宇智波鼬,究竟可以臉皮厚到什麼地步。
而且他缺查克拉是不會去找他那個尾獸村長要嗎!?
「木葉遠,累。」
「不需要在這種地方習字如金。」大蛇丸眼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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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助走失了。
就在自己拒絕帶他去祭典的隔天。
參加完族集會後已經是半夜,他沒有馬上回家,還去了趟火影樓報告今日的集會內容,到家時,已經是凌晨。
他拖著疲憊的身軀,經過佐助的房間時卻停下了腳步。
太安靜了。
他將耳朵靠在門縫上細細地聆聽,裡面沒有佐助均勻的呼吸聲。
房裡空無一人,只剩下尚有一習餘溫的床被。
佐助失蹤了。
這樣的消息被父親壓了下來,甚至不允許他出門去找。
他對父親的冷靜、甚至是冷酷感到悲涼,難道一族的面子、一族的未來,都比自己的親兒子還要重要嗎?難道佐助對你來說,也只是一個打倒木葉的棋子嗎?
他握緊拳頭,最終他依然沒有勇氣違抗父親的命令,他無法交代自己什麼時候才發現佐助不在房裡、他無法交代自己結束一族集會後去了什麼地方,為什麼這麼晚才回到家。
佐助到底去哪裡了?
他在內心裡幾乎是將木葉翻了個底朝天,但現實中他卻只有透過監視族人的空擋偷偷找了幾個佐助常去的地方,卻是一無所獲。
佐助到底在哪裡?
唯一被允許出門尋找的母親和幾個族人每天都空手而歸,無論鼬多少次懇求父親讓自己去找佐助,一律被以『宇智波族與木葉的橋樑』更為重要回絕。
許多天後,他在大宅屋簷下找到了佐助,佐助像什麼也發生一般,看見自己一臉震驚的樣子還開心地撲進他懷裡,直到感覺到懷裡的溫暖時,他才從茫然中驚醒,緊緊地抱住了小佐助,當佐助抬起頭對他笑時,他又覺得這個佐助不太一樣,一時卻說不出可疑之處。
他依稀記得当时屋外细密的小雨被风吹斜进来,打湿了他們的衣裳,他趕緊背過身子,把佐助護在內側。
——佐助!你去哪裡了!
他少見的有些發火,這幾天他都快瘋了,佐助卻一臉無事的樣子。
佐助一臉茫然地說他哪裡也沒去。
他不信,佐助的眼神明顯不似原來那般純淨,雙眸有如黑夜,被睫毛半遮着,深邃而乌黑,他一時看不清黑夜下隱藏著什麼秘密。
那雙眼睛此時與另一個人重疊在了一起。
不知哪裡來的風,那些画面被微风一吹,便碎了,散了,露出藏在下面的另一個男人,鼬必須仰著頭才能和他對上視線,他一身修长合身的灰黑色調戰鬥服,挺拔俊秀的模样,长长的黑发规矩地貼著他的腦袋,那乌亮的眼睛黑得没天没地,此刻正亲切而注意地盯在他的脸上,好像在辨认他一样,可是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鼬像是看見鏡子裡面無表情地自己,不同的是,他的雙眼是活的。
——原來是你啊,佐助。
——原來自始至終,一直都是你。
鼬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皮,一團團的色塊在他視線裡糊在一起,只隱約看到一個高瘦的人影斜靠在床邊,見他醒來便湊過來,好像說了些關心的話,他聽不清楚。
头還有点晕,浑身无力,尤其頭部烧得难受,身體卻不自由主的打冷顫,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他扯扯嘴角,試圖拉出一個微笑,抬起的手想触碰佐助,卻在中途无力地垂下。
好累。
鼬低頭發現胸前也有一雙明亮的視線在看他,那目光就像是一个在荒漠里夜行的旅客所看到的远处的灯光,瞬間就點亮了他的心房。
——原來是你啊,佐助。
佐助伸手拉拉被子,小佐助則蹭著身子環住了鼬的身子。
他艱難的側過頭,眉头轻轻蹙了蹙,想集中自己那又开始涣散的神志,最後他放棄這一行為,他也只是想問問佐助他的本尊在哪裡,但佐助已經成年了,大人就會有很多責任,佐助說是執行任務的時候出錯,也許是任務還沒完成,先回去了吧。
但小佐助待在這裡好嗎?
鼬沒發現自己正無意識地抱住胸前的小抱枕。
佐助伸手又測了一次鼬得額溫。
還是那麼燙,甚至有少許盜汗的症狀。不知道本尊在木葉怎麼樣了,同為分身,他可以明確感知道自己的查克拉正急速流失,但哥哥的狀況不容他自行解除分身來節省查克拉、又不能做些其他會耗費查克拉的行為。
他感到萬般無力和為難。
小佐助扭過頭用嘴型罵他:『廢物』。
「……」
臭小鬼,你再敢說一句我就用天手力和你換位子。
這想法雖幼稚,卻讓佐助有不一樣的靈感。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床的另一邊,經過一番心裡掙扎後,他在鼬和小佐助疑惑的目光下爬上床,睡在了鼬的另一側。
單人床頓時變的擁擠了起來。
但是,好溫暖。
此時鼬的胸前抱著小佐助,背後靠著佐助的胸膛靠在佐,隔著單薄的衣服,他聽見了兩個佐助有力的心跳聲。
——原來自始至終,一直都是你。
——但是,佐助,你不恨我嗎。
轮廓分明的脸再次被伤痛之感所覆盖,怜人苍白的嘴抿作一道不那么完美的弧线。
接著一隻手臂伸過來蓋住他的視線,將自己和小佐助往他那兒攬了攬,並為他掖好被角。
「有什麼事情,明早再說、明早再想吧,心思這麼多,難怪身體差。」
分不清是抱怨還是關心的話,對鼬倒是很受用,不一會兒就在兩個弟弟的懷裡沉沉睡去。
看著鼬睡著後,他戳了一下還在瞪他的小佐助,用眼神命令他睡覺,小佐助不爽的撇過頭,想吵架又不想吵醒哥哥,讓他感到特別憋屈。
不知為何,他有些害怕,這樣的哥哥和以前都不一樣,為什麼哥哥總是這麼傷心的樣子?他在哥哥身邊,哥哥難道不開心嗎?
黑压压的夜忽然落下了雨,雨水绞成了一片,泼洒在玻璃上面,外面的景色随之淹没,随着暗淡的天色变得黑沉沉。
兩個佐助沈默的聽著雨聲,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