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這次個展由於我的用心,春花又從母夜叉變成了小花,她偶爾會來看我,跟最早之前一樣,給我噓寒問暖,東西在家裡做好拿來給我,但我知道她就是個心機女,大概也沒什麼好事,就忍著也不敢動手動腳,雖然那裏不行,但是春花在我面前,我還是會想抱抱她,這應該非常正常,男人快進棺材前仍時不時被下半身影響無法肅靜,但春花好像以為我是一根柴,完全沒有威脅,反而大膽起來,她也幫我做家務,當然都穿著衣服,她說:「哼!既然個展辦得那麼好,那麼成功,還賣了幾幅作品出去,那我有空就來幫幫你,反正你那裡......你已經壞了,但不是什麼惡人......既然愛看人做家務,那我就偶爾成全你。」
她說得好聽,其實主要原因是因為她賣的作品是她得意之作,買的人雖然以企業名義購入,但買者真心喜歡:她欣賞春花的字,柔中帶剛,買了兩張,一張放家裡,一張掛公司妝點。
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然後她下次來就拿了一堆字,要我指導指導。這女人手段實在高超,我只好盡心的幫助她,可能也怕被她笑。我指導完她就直接在我面前寫,我修正她沾墨、出峰、手腕角度的小問題,直接示範給她看。有時候我帶她去熟悉的人那邊買紙,她也挑她少用的材料回來試,我們經常換各式各樣的筆跟紙,我讓她試著將她熟悉的字做更經典的表現,有些精妙之處我只能盡我所知,但她也願意花時間調整練習,算好學生。反正後來我也瞭解她,只要批評嚴厲一點,她就一定會在我家待久一點,從沒失誤。
其實優秀的書法家,一生能精於兩種字體就十分難得。
我們越來越親近,那時候她說三年要開一次展我答應她,她說要跟我聯展我也沒意見,後來我們討論聯展時總是鬧口角,她挑的作品都是我看來的失敗品,但她過世後我才知道她幹嘛那麼執著,那些作品都是我跟她在一起時創作的,可能有一些感情的痕跡,但我最不喜歡的就是感情攤在陽光下,確認關係什麼的,這些我一竅不通,也沒想過女性就執迷這一套,反正我跟她真正聯展發生在她離開之後。
當時我們寫字的時候越靠越近,開始了輕吻與擁抱,我會撫摸擁抱她的身體很久,她也會回應我,直到我的兄弟上場,三分鐘之後就結束這一局。我問她委屈嗎?她說不會,因為她原本也不喜歡做那件事,我感到有點驚訝,但她說她以前就不喜歡,我這樣的身體對她而言剛好,她說:
「那些言情小說裡的事都很假,女人根本無法一直承受交歡,會病的。」就算她結婚了也常常要看婦科,這是因為女人本身的身體結構,所以要格外注意病菌入侵,在床上的時候,她也跟我說她有乳癌跟子宮頸癌的家族病史。隨著我們彼此越來越親近,我對她的過去也有更多瞭解。事實上我剛開始很擔心她要我服用「威爾鋼」或「久又固」等商品,我早年還沒放棄時曾經試過,大部分無效;有效時我的寶貝就像一根急凍冰棒,毫無知覺、無法恢復,必定要等藥效退去,根本花錢遭罪。
我叫她放些慣用筆在我家,來了可以用,她一枝筆都沒放過,我心裡不知道她怎麼想的,不是很愛來糾纏我,怎麼讓她放筆她又不敢,每次大包小包,這不像她,後來我因為誤會她偷吃跟她發飆,跑到她家摔了她一個筆筒,她才跟我說她的想法。
她說我又沒有追求她,也沒有表示過什麼,我就回答:「不是讓妳來了。」她又瞪我:「老師就是這樣,大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想一想她說的有理,最近明明沒有什麼人來訪,又想著怎麼讓她信任我,就說:「你這母夜叉可以放心,來裸體家政的只有妳。」她不曉得為什麼又生氣了,叫我立刻滾開,把我推出門外。我在門外喊,不然給妳家裡鑰匙,她馬上開門。
「老師,說到要做到!你記得打一副鑰匙給我。」說完又關上門,我也消氣了,反正她沒有因為那事背叛我,我老是覺得我是電影《海上花》裡的王老爺,大概是我自卑的情節作祟吧!
我經常會想,如果那時候我就帶她一起健康檢查,不要延誤治療黃金時期,或許她能多陪我幾年,畢竟她看起來十分健康,她因為奔喪回家一趟,本來預約好的健檢一延再延,後來回台又要忙著教學跟策展,就將這事拖延到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