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獸師的海外冒險(一)

華航CI51班機，台北直飛雪梨，預計雪梨當地時間下午12:15抵達，飛行時間9小時20分鐘，一整晚沒睡，我都在打掃房子，12:05我在入境大廳站定，一想到等等馴獸師見到三年未見的小野獸，會哭得怎樣梨花帶淚，嘴角都要失守了。

13:15，馴獸師還是沒出場，也許是過海關的人太多，再等一下吧，我心裡想著。14:00，入境的人潮已經散去，始終不見馴獸師的人影，我越來越擔心，開始打電話詢問，華航回覆人多的時候這是正常的，要我耐心等候，但是我知道一定有什麼狀況發生了，才會那麼久了還沒出關，一直到了快三點，電話響起。

「你好，請問是Stella嗎?我這裡是雪梨機場海關。」

台灣口音的海關人員聲音好好聽><

「是的，我是Stella，你好」

聽到是海關人員忍不住挺胸坐好

「這裡有一位詹XX女士，這是您的…?」

「嗯，她是我母親」

頭皮開始發麻

「是這樣的，因為您母親在過海關時有許多問題回答不出來，似乎精神狀況有些問題，我們不放心讓她這樣出境，所以剛剛在聯絡上您之前，我們已經叫了救護車，現在要等待救護車抵達，我們才能讓她離開。您目前人在機場嗎?另外想跟您詢問一下，您母親之前有過這樣的狀況嗎?」

「是的，我正在入境大廳等她，麻煩您了，那等等我可以陪同她一起上救護車嗎?因為她不會說英文，現在她應該很緊張。我母親昨晚上飛機前還有跟我通話，當時都很正常啊，沒有任何狀況。」

挫賽，馴獸師坐個飛機就變白癡了，這都是我害的

通話到一半，迎面走來兩個警察杯杯，問我是不是在等媽媽，故作鎮定的我，點點頭，警察杯杯說他們是來陪我，順便跟我解釋狀況的，等等救護車一到，他們會帶我去跟馴獸師碰面。

大約過了10分鐘，警察杯杯說現在救護車還塞在路上，應該需要一段時間才會到，他們要去旁邊的咖啡廳買個咖啡，馬上回來，當時的我內心害怕極了，天人交戰，壓力爆表 (明明沒有做壞事，看到警察我還是會不自覺害怕)

「那…請問…我可以去外面抽根菸嗎，因為我真的好緊張。」

像小學生一樣怯怯地問

「當然可以啊，去抽根菸放鬆一下吧」

您這話說的輕巧，有槍的人是你啊!

在吸菸區狠狠連抽了兩根菸，打電話跟台灣的家人報告目前劇情的發展，想不透馴獸師怎麼會忽然這樣，難不成是機艙壓力造成的？腳步沉重往回走，警察杯杯對我說：「因為救護車一時半刻應該是到不了，我們先讓你跟媽媽碰面，為了讓你們有點隱私，我現在帶你去VIP貴賓休息室，你可以在那裡陪媽媽一起等救護車」

「好的好的，太感謝了」

小學生模式再次啟動，內心又偷偷雀躍，挖賽，是VIP室耶，馴獸師今天真是讓我見了世面，生平第一次跟澳洲警察對話，還跟海關通話，現在又要帶我去VIP室，果然是Drama Queen，出場都要那麼華麗那麼戲劇性那麼令人屏息以待。

「你媽媽很兇」

警察杯杯笑笑地對我說

「嗯，從以前就這樣，不要惹她」

我們交換了一個會心的微笑

在貴賓室門口站了15分鐘後，一個海關人員，一位機場管理人員加上另外三位警察，護送著坐在輪椅上的馴獸師隆重現身，雖然是坐在輪椅上，但馴獸師自帶氣場，挾帶著要跟人輸贏的氣勢，口罩遮去了她大半的臉，卻遮不住那雙小眼睛裡的殺氣，比起馴獸師的霸氣，我像是個鄉巴佬。

第一時間我只注意到兩件事，首先，那麼多人圍著一個老太太，她嚇都嚇死了吧！第二，三年沒見，馴獸師沒有我想像中的反應，我向她揮揮手，她也跟我揮揮手，但是有個說不出來的怪，下一秒我意識到，她沒有認出我是她女兒。

蹲下身子，我問她還好嗎，她氣噗噗的說：「這件事今天一定要解決，那麼多人來我店裡亂，這是什麼意思？」

(???我才想問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推她進到貴賓室，我試著扶起她(平常她是可以正常走路的)，但當時她一站起來就倒在地上，顯然無法行走，一步一步牽著她到舒服的椅子上坐下，我跟他解釋目前的狀況，要她不用擔心，我會陪她在這裡等。

她一下子用台語問澳洲警察幾歲，一下子又虧海關人員現在要退休了很好命了(完全不在同一個時空的自言自語)，偶爾有個30秒的清醒，又狠狠的巴我的手臂說「外套去穿起來啦，那麼冷你還不穿外套。」

接著又掉入她自己的時空，開始對警察叫囂，好幾次我試著安撫她的情緒，暗示她不要再亂講話(警察有槍啦，媽你不要再鬧了!)

她倒是不改小辣椒性格：「警察了不起唷，我又沒幹嘛我怕什麼!為什麼我不能回家？」

我耐著性子回答：「我們在澳洲，你在機場，因為你剛剛講話不太清楚，他們擔心你一個人危險，所以叫救護車來幫你檢查身體。」

「喔，檢查身體唷，咦，你怎麼也來澳洲了？」

她的小宇宙再次錯亂

「我是Stella啊，我一直在澳洲啊，所以你這次才會來澳洲陪我啊」

我內心很亂，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一方面也很擔心海關是否會禁止馴獸師入境。

她仔細地端詳我的臉，手撫摸我的臉頰，我正要感受母親久違的溫柔時，馴獸師張口就來：「你是Stella?我們家Stella哪有長得像你這樣」一邊講還一邊拍著我的臉。

ㄟ靠邀，情緒都被你打斷了，阿桑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我長怎樣！

等了一個多小時，救護車終於抵達，為馴獸師做了簡單的測試，嗯，不是失智，但有可能是新冠病毒，現場做了快篩，證實確診，護理人員說，馴獸師正在發燒，很多老人家在新冠確診時會有的症狀就是譫妄，這是感染新冠時可能產生的急性腦功能障礙。譫妄是一種突發性認知障礙，會胡言亂語或產生妄想症狀，另外馴獸師目前的無法正常行走也是症狀之一。

醫護人員說，你可以選擇現在跟我們去醫院，幫她做個檢查，給予相關的治療，然後再帶她回家，或是你可以選擇自己帶她到家裡附近的診所做檢查，原本我只想帶馴獸師好好回家休息，畢竟一趟路過來，她一定嚇壞了，正在猶豫的時候，馴獸師又忽然指著一個沒有人的角落露出姨母笑「啊，你看隔壁那個阿財的孫子抱阿公抱好緊，真可愛」

看到這一幕，我轉頭堅定地跟醫護人員點頭「不要等了，送醫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