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入的差會使用的官方語言是英文,所有書面或碰面的溝通語文是英語;我宣教工場所在地的官方語文是高棉文。所以,當我在宣教工場時,跟我講話的人,不是英語就是高棉語;放眼所及的文字,不是高棉文就是英文。對差會所有同工來說,高棉文都不是母語,大家都在學習這個新語文的不同階段,反正一樣"菜",這點倒是很公平。英文就不一樣了!“英語是母語”和“英語非母語”,絕對是勢均力不敵的兩大陣營。誰強勢、誰弱勢,不言自明。
我是當了宣教士才知道—原來英語百百種!這些“英語是母語”的國家,雖然說的都是英語,可是,真的,「人人一把號,各吹各的調」。平平都是英國人,偏偏英格蘭、蘇格蘭、愛爾蘭講的英語,不一樣就是不一樣。美國跟加拿大明明就住隔壁、也都講英語,可是只要一開口,他們就知道不是自己人。南半球的澳洲和紐西蘭,都是大英國協、宣示跟女王/國王效忠哦,卻更哈美國,他們的英語在混搭之後,各自發展出自己的獨特腔調和專屬用字。亞洲的星加坡和馬來西亞,沾沾自喜他們的Singlish,根本不甩你一頭霧水、滿眼金星。菲律賓和印度人的英語都嚇嚇叫,講得超級快,一個愛唱愛笑、一個很愛跟你辯論討教。
我們這些“英語非母語”的,不管來自天涯海角,儘管素昧平生,集體濟弱扶傾,用同理心抱團取暖,不來趁火打劫這一套,有聽沒有懂,沒人斤斤計較、不會窮追猛打,只有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日子照過,工作要做。
在工場的第一年,我腦袋常常當機,因為三不五時在英語和高棉語之間,切換不及,頻頻剎車。有時難免怨嘆,英語水平不到位、高棉語又沒法超車,自己責備自己,搞得疲累不堪。一直到有天開同工會,大家唇槍舌戰、熱烈討論,我徹底關機,沮喪不已。突然聽到主席宣佈散會,因為幾個“英語是母語”的同工,交相指責對方的英語非常難懂、無法溝通!我的任督二脈瞬間被打通:連一票“英語是母語”都會彼此聽不懂講不通了,我這個“英語非母語”,憑什麼強人所難,非得隨時隨地條條通!我像吃的人參果的孫大聖,筋脈活絡、通體舒暢。從此,我饒了別人,也放過自己。原來雞同鴨講,可以這麼療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