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集《人與類人的n種狀態》Story 1 《一個人的城市》第30章 我們之間隔著太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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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我們之間隔著太平洋
他來這個國家,是2018年快結束的時候。年底,是北半球的冬天,南半球的夏天。
剛開始在北島,這個國家第一大城市,在他申請讀IT碩士的那個學校,上了三個月語言班。起初還沒有什麼熟人,跟同學也不太熟,他在市里發現了一家室內攀岩館,週末經常在那裡消磨時間。在那裡認識一個中國男生,也是週末常在那裡玩半天。聊起來,發現對方才20多歲,國內讀了大學本科,想移民,又來這裡讀一個大學本科,土木建築方向的,才讀到第二個學期。
到了2019的三四月,秋天來了,有一天,那個男生忽然跟他說,這裡的人工滑雪場最近門票有優惠,你要不要去玩。
南島,距離南極洲也不過就兩千多公里,冬天會下雪,還有高山,於是開發了不少天然的滑雪場。北島沒有這種優勢,不過這裡愛滑雪的人多,也不能天天飛到南島去,所以人工滑雪場也有生意。他知道這些,只是並沒有起念。
我沒學過滑雪。
我也沒有哎。初學的人可以請個教練,如果我們倆合請一個老師,還可以省一半錢。
攀岩館的確也沒有更高的難度,他已經感到無聊,就同意了。
去了幾次滑雪場,教練說,你學得真快,以前沒有滑過嗎。你很快就不用在初學者的滑道上玩了。
從高處俯衝下去,戴了面罩和護目鏡,還是能感覺到呼嘯的冷空氣,心跳加速,輕微的失控感。不同的極限運動,也許共同點是讓身體感到巨大的危險、死亡的威脅,於是腎上腺激素飆升。但是那種感覺很美。
到了2019年的年末,橫豎也混熟了一些人。大家一起去徒步,去海邊挖贝类、撿海膽,也搞了幾次一起開車去北島其他城市遊玩,還搞了個Telegram小群。群裡商量說,等到六七月下雪的時候,我們去南島玩。愛滑雪的去滑雪,不滑雪的去看雪山。
還沒有到六月,2020年1月23日,武漢就封城了。他在2019年十二月,就在微博上看到有人轉發消息,武漢警方處罰SARS重來謠言的傳播者。一月,上海北京的人開始討論武漢的不明肺炎;上海的病毒學家取得樣本、公開了病毒基因序列;泰國、日本、美國、義大利,好多國家,陸續報告在本國境內發現了病例。顯然,時代與SARS爆發的2003年不一樣了,中國與外界的交流容易了許多,這給病毒也提供了便利。他那時候就覺得,全球大流行恐怕勢不可免。
大危機時,金融可能大放水。這對加密貨幣是大好事,但是也不能把所有錢都投入波動率最高、風險最大的資產類別,對不對。二月初,這個國家還沒有一個病例,他去開了兩個本地可以炒股的帳戶。有一家是單做證券的,可以買賣本國和美國的股票。另一家可以買賣澳洲的股票,他看上了澳洲的一些礦產類的股票。那家是銀行和證券都做,所以得先去他們家銀行開戶,然後再在網上操作一下,開通證券帳戶,就可以了。
他之前沒有那家銀行的帳戶,先得辦開戶。給他辦業務的是個中國女生。這倒是沒什麼特別的。這是個移民國家,客戶多樣化,銀行員工也跟著多樣化,能安排得過來的話,就用韓裔接待韓裔客戶,華裔接待華裔客戶。彼此用母語交流,不用互相心中暗自吐槽對方的口音,避免一切雞同鴨講,豈不省事。
他正在辦開戶,有個朋友,打電話來說,今天去某某家吃飯,不要忘記了。又說明天我打算去滑雪場玩一下,那裡的教練,怎麼樣?他稍微說了幾句。
等他開戶手續辦好,那個中國女生忽然講,你會去滑雪啊,要不要順便買個保險,意外身故險之類的。他就隨口問了一句,死了賠多少。那個女生翻了翻資料,說,如果你買了這個什麼保險,每天扣多少錢,如果你意外身故,可以獲賠多少錢。
那個最終賠付金額才幾萬。對方說的是中文,他肯定沒有聽錯。就算是本地貨幣換算成人民幣,乘以四點多,金額也還是小得可憐。他在國內也沒有買過這類保險,不過印象中,國內這類保險賠付金額要高得多,最高應該有幾百萬人民幣吧。
為什麼賠付金額這麼低?他問。
因為這裡衝浪、滑雪出意外的,還不少吧。概率高了,賠付金額就會低啊。那個女生這麼回答。
有道理。誰也精不過保險精算師。
他辦完開戶走了,當然沒有買保險。死都死了,要賠償金幹什麼。家裡有未成年的小孩,買個保險還有必要,他又沒有。
2022年5月18日晚上,S說,你就是把生命看得太輕忽了。
這話甚至不能說不對。特別珍重生命的人,肯定不會去玩危險運動。在他的天平上,活著並不比自由、快樂、成就、冒險這些東西更重。要是跟以作死為樂的青少年比,他肯定算是持重惜命的。不過,跟那些把“好死不如賴活著”當人生信條的一般中國人比,他的確,是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太輕忽了。
講他把別人的生命,看得太輕忽了,也不能說不對。在他看來,信奉“好死不如賴活著”、可以接收長期圈養生活的人,根本就不算是人,簡直跟豬差不多。豬的生命,能跟人等價嗎。
那天他差點就說,愛我不可能,那你又答應我幹什麼,吊著我當不要錢的陪聊嗎。
人在氣頭上的時候,衝口而出講一些話,當時快意,回頭一看,造成的損傷無法彌補。他自詡理智強大,結果把這話咽下去之後,不知道還可以說什麼。他不能對S說,你對我的判斷不對,也不能罵S王八蛋。在沉默了幾秒之後,把電話掛了。
他沒有關機。S也沒有再打過來。
5月19日,週四。
工作。做飯,吃午飯。
下午,在微博上看到有人說,昨天楊浦區和徐匯區各有一個社區發生火災,消防車被街上橫拉的鐵網阻擋,耽誤了一點救火時間。雖然那個鐵網可以壓下去,消防車通過了,火災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仍然造成不小負面影響。
吃晚飯。做一百個俯臥撐。洗澡,吹幹頭髮,看書。
午夜,檢查手機。S沒有發來資訊,也沒有打過電話。
5月20日,週五。
工作。做飯、吃飯。
晚上還是做一百個俯臥撐。洗澡,吹幹頭髮。
躺在床上刷手機,看到網易新聞說,歐盟委員會在5月17日宣佈,歐盟所有成員國的航班,都不可以強制乘客在登機前出示核酸檢測報告、疫苗證明和入境健康登記。
這個國家,還沒有完全取消旅行限制。它自從2020年三月開始封鎖邊境,之後2年多的時間裡,除了本國公民、居民外,有資格入境的人很少。今年二月初,總理公佈了一個五步走的邊境重開計畫。五月初,也不知道算是進行到第幾步,第四步還是第五步?總之是持有有效工簽、學簽、訪問簽和免簽國的人,都可以入境,但簽證申請還沒有重開。入境者,要求完成疫苗和加強針接種,有出發前48小時內的新冠陰性報告。抵達後無需集中隔離。在海關,會發3只抗原棒給入境者,要求入境後24小時內自己做1次抗原自測,5天后再做一次,多給一隻抗原棒備用。如果陽了,自我隔離7天。這是沒有什麼強制監督措施的,所以基本全靠自覺了。
現在,全國還是橙色狀態,但是除了出入公共場合要戴口罩、可以網上領免費的抗原棒、陽了要求自我隔離7天、上網報告病例,已經沒有什麼防疫措施了。而最近報出的5月17日新增病例是九千六百多,跟四月相比,沒有太明顯的下降,似乎進入了平臺期。它的人口只有上海的五分之一,按同樣的比例,上海會有四五萬日新增病例,中國人還不得嚇死。
午夜,再次檢查手機。S沒有發來資訊,也沒有打過電話。
5月21日,週六。
睡到12點,起床去外面吃飯,吃了一個披薩。下午去超市採購,3點之後去公園跑步。
做飯、吃晚飯。洗澡,吹幹頭髮,看書。
午夜,檢查手機。S沒有發來資訊,也沒有打過電話。
在微博上看到有人說,靜默蹲,楊浦蹲,楊浦蹲完虹口蹲。靜默蹲,虹口蹲,虹口蹲完靜安蹲。靜默蹲,靜安蹲,靜安蹲完楊浦蹲。楊浦:哎?我又沒起來過。
5月22日,周日。
睡到12點,叫了個中餐外賣。1點半才吃上。
刷微博。
看到一個IT安全領域的大佬說,關於移民的事,請教一下各位。我是不會換國籍的,但是打算搞一些其他國家的永居身份。仲介有很多坑。通過網路也瞭解了一大圈,看起來加拿大和新加坡更合適。
這位住在上海浦西,哪個區,他忘記了。技術很厲害,掙錢多,家裡很多豪車,非常土豪。之前一樁事蹟就是家門口的銀行態度傲慢,這位一個不爽,就把500萬存款轉走,還不是轉帳,要求全部現鈔,自己裝箱帶走,給櫃員找了一天事做。這次上海封城,是3月27日晚上宣佈的,浦東3月28日開始封,浦西4月1日開始封。這位在3月28日上午,舉家從虹橋機場飛到海南三亞去了,有錢就是有選擇。當然,因為他們家是從上海來的,在三亞也要隔離,隔離中也有各種屁事,不過一個城市2500萬人隔離和只有少數人隔離,其混亂程度,兩者不可同日而語,總算並沒有經歷上海坐牢之痛。但現在,這位在中國過得很爽的人,也打算要跑路了。
還看到有人說,長居上海的臺灣演員李立群,在抖音上宣佈,解封後就回臺灣山裡養老。
還看到兩個小視頻。
22號,上海部分地鐵線路開始恢復運營,媒體當然要報導。有一個視頻,是上海本地電視臺直播在上海地鐵上採訪出行者,記者問一位阿姨:您哪一站上車的。阿姨:延安西路。記者:現在什麼樣的心情?阿姨:坐地鐵,今天特別高興,因為封了要將近兩個月了,自從我出生到現在(記者的話筒開始往後縮),還沒有受過這樣的日子(話筒完全回到記者自己面前)。被關在家裡哦,不能出去(記者把話筒移到了右肩膀以外來躲開坐在左側的阿姨,擋不住阿姨戴了口罩還聲如洪鐘),真是天大的笑話(攝像師把鏡頭從記者和阿姨身上拉開,轉向空蕩蕩的地鐵車廂),哈哈。記者:好的好的。
另一個視頻,好像是另一個媒體的記者,在另一條地鐵線上,採訪到了一個準備坐火車回老家的阿姨。記者:您買好今天的車票,也知道今天地鐵線路也開通了。阿姨:我知道了。記者:提前看好了線路。阿姨:是我女兒幫我買的。她們知道,我都不怎麼知道。她打電話諮詢的,後來。在這裡,我們真的是太難了(記者話筒往回收)。在這裡,50多天,物資什麼都沒發過。記者(逐漸退後):好的好的。謝謝您,祝您一路順利。
果然是天大的笑話。
下午去公園跑步。
做飯、吃晚飯。做一百個俯臥撐。洗澡,吹幹頭髮,看書。
午夜,檢查手機。S沒有發來資訊,也沒有打過電話。
5月23日,週一。
工作。
做飯。中午吃飯時,在微博上看到的一個視頻。
拍視頻的人,給可達鴨左手貼上一張淡黃色便簽紙,寫“上海政府”,右手貼上一張淡黃色便簽紙,寫上“宗桑”。可達鴨播放著自帶的洗腦魔性音樂,一邊扭發扭發,兩隻手輪流舉起字條:上海政府,宗桑。上海政府,宗桑。上海政府,宗桑。
那個可達鴨,是KFC和寶可夢聯名出的,KFC六一兒童節套餐附送的玩具。說是六一兒童節套餐,總是會提前上市。上海最近市內外物流,應該恢復得差不多了,KFC不少店在五月初就開門營業。社區發了出門證的人,現在跑去KFC買個兒童套餐,應該不難。
那個套餐玩具,除了可達鴨,還有皮卡丘。可達鴨在啟動後,會一邊放音樂,一邊旋轉身體,兩隻手來回一上一下。大家覺得,這個可以拿來整活、找樂子,所以可達鴨倒是遠比皮卡丘更受歡迎。
那個兒童節套餐,好像是前幾天開始上市。他這幾天已經看了好幾個可達鴨的小視頻。有一個,左手貼“明天”,右手貼“不想上班”。有一個,左手貼“排隊”,右手貼“做核酸”。有一個,左手貼棉簽,右手貼抗原棒。還有一個,左手貼一把微型模具槍,右手還是貼了一把微型模具槍。
這個視頻好嘛。上海政府,宗桑。估計它在微博的存活時間,並不會太久。
上海話,罵人畜生,按音寫出來就是宗桑。
封控,可真是方言穢語普及大會。他在上海住了十幾年,還以為上海人罵人只會說“冊那”。封控一個多月,他從微博上學習到的上海髒話,都一籮筐了。
晚上做飯,打碎一個盤子。
午夜,檢查手機。S沒有發來資訊,也沒有打過電話。
他在太平洋的西南,上海在太平洋的西北。地圖上直線距離大概是9800公里。海底光纜不走直線,但即使如此,至多也不過1萬多公里。信號以接近光速在光纖電纜中旅行,只要幾十毫秒,就能跑完這段路程。
S什麼也不發,太平洋就恢復了它的廣袤浩瀚、渺無邊際。
5月24日,週二。
工作。
中午,S應該起床了,沒有任何資訊。下午,也沒有。
在微博上搜“楊浦 靜默”,看到有好幾個人說,楊浦靜默到底什麼時候結束啊?
就是今天發的。
還有人說,買菜、快遞、外賣,停了快半個月,光捅喉嚨了。發了兩次物資,加起來夠吃三天。物資見不到,能不能起碼把外賣還給楊浦啊。
黃昏時,他沒心情做飯出門,打算出去吃。
他剛剛走上這棟房子前面的小路,有一輛車,從垂直這條路的小巷子裡開出來。這條小路兩旁基本都是民居,這個小巷子裡也是民居。
他在車前停了一下。此地的車輛一般都會禮讓行人,那輛的車燈閃了兩下,示意他先走,他也就走過去了。
萬萬沒有想到,他走過去了,那輛車的車門打開,一位白人老先生出來,就把車留在了小巷口,追著他,說,年輕人,能不能佔用你點時間。你從哪裡來?
他站住了,莫名奇妙。老先生也沒有拿什麼卡片、傳單,也不像是慈善機構要募捐。
他說,我來自中國。
老先生很高興的樣子。我能不能跟你討論一下我們國家和你們國家對COVID-19的政策。你知道上海Lockdown的事嗎?
他算是知道老先生為什麼高興了。在這條路上遇見個中國人,並不太容易,是吧。他又看了看老先生。
老先生穿著一件紅色和灰色格子的襯衫,領子皺皺的,套著一件灰色的毛衣,外面是件黑色的夾克,戴著頂灰色的呢帽子。頭髮鬍子全白了,頭髮也不是很整齊,鬍子也不是很整齊。
也不能說一位退休年紀、不是有錢人的老先生,就不能關心萬里之外的另一個國家了,對不對。中國帝都的男性計程車司機,還個個都愛逮著乘客使勁聊國際形勢呢,好似一個個都在外交部任職。
他感到一種輕微的惱怒。不是他的民族自尊心和愛國主義情感受到了傷害,只是他有一個在意的人,現在就在上海,被封在楊浦的一個老小區裡。而這個人前幾天還在跟他吵架,說封得有意義。
如果綁匪劫持了一棟建築裡的人當人質,這時候記者在路邊採訪,恰好就問到了一位人質家屬,他的家人就在那棟建築裡出不來,還在電話裡說綁匪也有苦衷。那麼這位人質家屬涵養再好,對記者多少也會感到惱怒的。
但是出於尊老愛幼的美德,他還是努力心平氣和,說,我知道。我在社交媒體上看到了上海的一些資訊。
老先生說,所以你瞭解中國目前正在採用的強硬政策。你現在生活在這個國家。你喜歡這裡對COVID-19的政策嗎,還是更喜歡中國的?
我比較喜歡這個國家的政策。
老先生問,為什麼中國政府會採取那麼強硬的政策?完全不准人們外出,不准人們去買食物和看病。為什麼中國人會接受那麼強硬的政策?
他突然想起,昨天在微博上看到的那個可達鴨的視頻。
突然之間,他滿腦子只有昨天那個視頻,忍不住想笑。但是,要跟一個外國老先生說,其實並不是所有中國人都欣然接受了那些防疫政策——上海本地人在形勢已經緩解、都能吃上KFC的時候,還在罵上海市政府是animal——這也不是很合適吧?
何況還容易給人誤解,好像上海市有自治權,所以上海市政府理應挨駡。上海有個屁的自治權?全中國都一樣。省和直轄市的一把手,所謂封疆大吏,還不是上面一個命令,就換人。但是中國人有膽罵地方政府,就已經夠有種了。再往上一級,是不會有人罵的。
他想了想,只好說,中國政府搞嚴厲的Lockdown,是因為中國政府在追求the goal of Zero COVID。而這個目標,其他國家早就已經放棄了。有一部分中國人,非常支援這些嚴厲的措施,因為他們相信,Zero COVID是可以實現的,做出一些犧牲,就可以實現。而這樣,能夠保護老年人和體弱者。
老先生說,我們國家也嘗試過了,但是當Delta進來,就不行了。我們就是那個時候放棄了Zero COVID Policy,只是試圖flatten the curve,每天一百個左右的新增病例,是可以的。後來疫苗接種率夠高了,Omicron大傳播,我們不再Lockdown。為什麼中國政府仍舊堅持不變的政策?難道官員們意識不到病毒已經變了嗎?
他說,中國的官員們堅持,是因為這個政策,過去成功了。Zero COVID Policy打敗了原始病毒,甚至打敗了Delta,所以他們相信,中國也一定能打敗Omicron,靠著禁止人們出門和集中隔離陽性者。
老先生說,類似這樣的政策,在我們的國家,是無法實施的。我不能想像那種生活:人沒有食物了也不能出門買,生病了也不能去醫院,人不能出門散步、不能遛狗,不能出席自己親人的葬禮。陽性了還要被集中關在一些不能洗澡的地方。我們會遊行,會抗議。我們國家的Lockdown,並不像中國的那樣,但是2020年八月,我國就有一些抗議遊行了,反對政府的Level 3 Alert。2021年八月以後,還有更多,國會被圍了好幾次。今年我們不再搞Lockdown後,還有反疫苗強制接種令和反疫苗證書的抗議遊行,在國會門口持續了20多天。你知道這些嗎?
他說,我知道。我會在網上看新聞。講這話時,他眼前好像又出現了國會草坪上熊熊燃燒的帳篷。
他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這位老先生懷著對中國人民的同情,覺得他們不能遊行抗議,所以不得不默默忍受政府的暴政。他甚至不能告訴這位老先生,的確有一部分中國人憎惡這些政策,不管是因為自由受限,還是因為手停口停、不工作就沒有收入。但是,還有很多中國人,甚至可能是多數中國人,是支持這些防疫政策的。程度不一,有的是狂熱地支持,有的是溫和地支持,但總的來說就是支持,發自內心地覺得,核酸、封鎖、清零,都是國家為了我們好。
支持清零政策,才是中國的主流意見。
他不能說,是因為在那個時刻,他也體會到了一點微妙的民族自尊心。他難道回答,因為中國人總體來說,就是比你們更怕死,所以可以接受自己被圈養起來嗎。用自由換安全,好多中國人,會覺得可划算了。
老先生又問了一遍,為什麼中國人能夠忍受這些?非常真誠的疑惑。
他說,並不是所有中國人都能忍受。不過,我想,絕大多數中國人,至少在一開始,會努力嘗試去忍受這些。忍受不了的,就會在社交媒體上發資訊。
有用嗎?中國政府會因此放鬆,或者取消強制令嗎?
我不這麼認為。
他忽然想起,他關注了一個移民美國多年的女生,應該年紀不小了,在美國生了兩個孩子,她經常會發一些生活日常。美國很多州,應該早就取消口罩強制要求了。她全家最近去歐洲旅行,去了幾個國家。德國仍然要求戴口罩,不僅如此,在火車上,檢票員還會不停巡邏看大家口罩戴得對不對,露出鼻子會挨訓斥。下了火車就是法國巴黎,車站人山人海,都不戴口罩。之後他們一家又從法國坐飛機去西班牙,登機之後,機長說,這是飛西班牙的飛機,所以要遵守西班牙的規定,大家都要戴口罩。但是飛機上太熱了,乘客們戴了兩分鐘就把口罩拉到下巴上,空乘們走來走去,看在眼裡,完全不管。西班牙國內的火車上,也必須戴口罩,但是,在車上可以拉下口罩吃東西。
在去年六月之後,他就沒有在這個國家坐過飛機或者火車。最近他去超市,看大家在商場裡戴口罩已經很懈怠,不知道在長途交通工具上是什麼情況,是更接近德國一點,還是更接近西班牙一點。
他跟老先生大略講了講那幾個國家對口罩的不同政策。老先生聽著,還追問了點細節。
最後他說,Different policies of different countries just fit different national characters, I think.
他們兩個人在這裡說話,已經說了好幾分鐘,小巷子裡又開出來一輛車,輕輕地按了一下喇叭。老先生連忙回去把車開走。
他離開了那個小巷的路口,向前走了一段。
老先生把車在路邊停好,又追上來,說,謝謝你跟我聊了這麼久,跟你聊天很開心。你是個很好的年輕人,有智慧。
英語就是這樣,不熟的人日常交流,好詞不要錢,使勁用。再醜的嬰兒,都能收穫一堆lovely和cute的評價。熟人撕逼相罵,才有真話。他絲毫不覺得開心。我他媽明明就是個傻逼啊,我可以跟陌生人講道理,為什麼老想著跟S講道理。但是這種心緒,不足為外人道也。
他非常敷衍地客氣了一下,老先生笑眯眯地伸出手來,跟他握了一下手,然後道,祝你有愉快的一天!回頭見!
他看著老先生開車遠去。那是輛紅色的車。怎麼老年人這麼喜歡顏色鮮豔的車子!1號房老先生的車,也是紅色的。
當天晚上,他睡得不太安穩。
淩晨時,他在做夢。夢見自己手裡拿著鑰匙,在爬樓梯,感覺上像在回家。爬上四樓,拿鑰匙打開房門,回到熟悉的房子,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鋪。S躺在他的床上睡覺。
他把鑰匙放在枕頭上,低頭開始親S。S睜開眼看他,眼淚汪汪的。睫毛上沾著淚滴,讓S的眼睛看起來更漂亮了。
S在床上眼淚汪汪,很好。但是這怎麼能發生在開頭呢?他才開始親他,他就哭唧唧的,搞得好像他在強迫他。
他感到憤怒。那種憤怒如此之強烈,以至於這個夢只做了一個開頭,他就醒了。
睜開眼睛,摸過手機一看,淩晨5點半。
他給S打電話,也不管現在上海應該是淩晨1點半,S是不是在睡覺。
過了幾秒鐘,接通了。
你怎麼不睡覺?幾點了?乖乖去睡覺。S的聲音聽起來很含糊。
S就好像沒有跟他吵過架又冷戰了那麼多天一樣。他的怒火更盛了。
睡什麼睡!
嗯,我的熊到哪裡去了,是不是你拿走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S不是睡迷糊了,估計是喝酒喝迷糊了,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那傢伙酒量非常不行,喝啤酒都足以犯迷糊。
你是不是睡在客廳沙發上了,你的熊,不是在你床頭櫃上?
哦。S又說,我好想你。
你說什麼?
S又不說話了。
你他媽的在逗我玩是吧。要是S在他面前,他肯定已經揪著他的領子把他薅起來質問了。
幹嘛對我這麼凶。S氣哼哼的。
說,說你愛我。
S又不說話。
我掛電話了,他說。
誰許你掛電話的!不准掛!過來讓我打一頓!
他在黑暗中沉默著。過了幾秒,S說,我好想你。
想我什麼?
不知道。過了一秒,S又說,你核心肌群長得好標準,好像我們教科書上畫的,過來讓我摸摸。
這世上可能沒有比S初看起來更不像狐狸精的狐狸精了。
他低聲說,你怎麼不去摸教科書。
不要!活著開心的事越來越少了,我就要你嘛!
他知道,今天不要想睡覺或者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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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清零與催命 4月18日,週一。 晚飯時,S給他打電話。 今天的新聞發佈會講,上海正全力推進疫情社會面清零攻堅。搞不懂,什麼叫社會面。然後講,又要全員檢測篩查。封控區,今天到21號,4天,每天做核酸。管控區,18、19、21號,3天做抗原,20號做核酸。防範區,21號做抗原。 但就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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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續緣走出院長室,關上了門,將背靠在門板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也許在素還真的眼中,他是一個惹禍精,混幫派那段日子是,現在改邪歸正了,也依然是。 他總是想靠自己的實力,證明他自己的價值。所以他十五歲時去混幫派,這也是他為甚麼為站在這裡的緣故,難道想要證明自己也有錯嗎? 他不懂。 素還真眼中只有自己的
五分鐘後,明月心已經換好了醫師服,隨著慕少艾熟悉急診室的環境。 「那我們先從這裡開始吧?」慕少艾領著明月心朝一號診療室走去:」診療室是單獨的一間小房間,急救病患的時候使用。」 談無欲正在裡面治療一位病人,慕少艾朝他揮揮手,打了聲招呼。然後又帶明月心走到一排病床的地方:」這裡的床位我們稱為布幕區,這裡
早晨七點鐘,一名穿著白色時髦上衣與迷你裙的女子,出現在急診室門口,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迷人的氣息,黑色的短髮讓她看起來更有魅力。 她手裡拿著一個黑色手提袋,走到急診室櫃檯前,以輕柔的聲音說:」素院長來了嗎?」 正在打電話的屈世途,看到她足足呆了五秒鐘,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在急診室從來沒看過這麼迷人的女
「湘音,謝謝你陪我回家。」素續緣在捷運上找了個空位坐下,柳湘音則坐在他的旁邊。 「不用謝,況且照顧病人本來就是護士的職責。」柳湘音故意他眨眨眼。 「真丟臉,當醫生的居然自己生起病來。」他苦笑了一下,這只會讓談無欲更有理由看不起他。 「醫生也是人啊,這有甚麼好丟臉的?」她笑著握著他的手,他們交往是最近
素續緣與青衣一進三號診療室,就聽到小孩子像殺豬一樣的啼哭聲,他看起來大約六歲,他的媽媽在一旁抱住他,他仍然使勁的搖頭,並不斷的揮舞的雙臂,雙腳一直亂踢。 一旁的惠比壽,一手拿著針筒,一手試圖捉著小男孩的手臂,可是他的手一直亂晃,剛消毒好的皮膚,又被污染了。 青衣見狀摀起嘴,偷偷的笑了起來。每次惠比壽
「在這邊。」員警領他們到急診室外頭,西蒙與禔摩分別被手銬拴在椅子上,他們不耐煩的開始啃咬起銬著他們的鐵鍊。兩人身上穿著西方中古時期的貴族服裝,禔摩手裡拿著銀色拐杖,西蒙頭上戴了頂紳士帽。 當他們看到柳湘音時,不約而同的眼睛為之一亮,蒼白的臉上掛著詭異的微笑。 「你好,我是素續緣醫師,請讓我看一下你們
「屈世途,你大半夜把我從睡夢中叫醒,還要我五分鐘之內趕到這裡來,最好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談無欲大搖大擺走到櫃檯前,雙手搭在抬子上,一臉怒氣的瞧著屈世途。 「老談仔,冷靜一點,剛才送來一堆傷患,醫院人手不夠,所以……」屈世途放下手中的電話,戰戰兢兢的向他解釋。 「是,老大。」素續緣無奈的點點頭。
「需要幫忙嗎?」素續緣跑向一號診療室,急診室主任慕少艾已經在處理第一名傷患了。青衣已經替他止住血了,正在替病人打點滴。 「呼呼,一切都在控制中,總共送來多少人?」慕少艾邊檢查他的傷勢邊說。 「他已經到了,正在停車場停車。」進來幫忙的柳湘音回答。 「我想那大概是他的綽號吧?」青衣在一旁幫忙解釋。
素續緣把最後一份病歷交回櫃檯時,抬頭瞄了一眼牆上的時鐘,現在已經是淩晨三點鐘了。 他無奈的搖搖頭,拿下掛在脖子上的聽診器,疲累的用右手按摩了一下脖子。 他剛從國外留學回來,本想說先在父親的醫院工作幾年,累積了較多經驗之後,再自己出去開業,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在急診室工作會這麼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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