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律看著碎在地上的玉像目眥欲裂,彷彿聽見了自己一直以來的信念轟然倒塌的聲音。除了玉像被輕視的怒,還有他信仰被褻瀆的恨,謝少一直以來都看不起他,他不是沒有感覺,只是那對他來說不是重要的事,他也不放在心上。
他在乎的只有岳王而已。
岳王很好相處,從長律救了他性命開始,他從來沒有什麼身段架子,和巡防隊的人打成一片,甚至和他們一起訓練、修補牆城什麼都做。他想報大哥的賞識之恩,在岳王提出想起義念頭時,他毫不遲疑的就答應了,盡管在那時候長律就看出了謝少眼中的輕視,還是三人結義兄弟相稱,只是不讓岳王為難。
他們也曾一同生出入死,那玉像對他而言多重要,謝少清楚,正因如此他故意拿此事折辱激怒自己,長律更不能饒恕。
只一瞬間眾人便覺得周圍氣氛變了,本來就是晚上卻好像更黑暗了,星月瞬間無光,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圍繞在長律周身,散發出一種強烈而凝重氣息,像隻無形的手把所有人壓的動彈不得。
長律拔出了劍,恨恨的看著謝少,旁邊的皇宮侍衛見他拔劍,瞬間把他團團包圍。
「放肆,長律,你這是要造反了嗎!」在最前面的岳王不禁怒喊,身為王怎麼能容許有人挑戰自己威嚴。
就連大哥,也參與了這一切阿,認知到這事他心整個涼透了,長律散發至周圍的威壓更甚,他身邊氣息就像厲劍一樣,彷彿只是站在他身邊,身體髮膚就感覺到一陣陣刺痛,讓他周圍侍衛們不禁開始手腳發顫。
他視侍衛於無物,提著劍一步一步走到謝少面前,那些包圍著他的人,愣是沒有人敢出手,只是隨著他腳步不斷退後。
「你、你、你……不要過來……」見狀謝少也傻了,恐懼從脊椎一路爬上脖頸再佔據整個腦袋。
逃,快點逃,他已經瘋了!謝少腦中警鈴大作,腳卻一步也挪不了,只能看著長律扭曲的面孔帶著恨意逼近。
「二弟ーー!」在岳王的大喝及眾人尖叫聲中,長律的揮劍刺穿了謝少左胸,頓時血如泉湧,四周一片腥紅,而他根本不多看謝少垂死掙扎的樣子一眼。
殺了謝少還不夠,他的憤怒沒有得到平息,反而叫囂的更強烈了,他環視了眾人一圈。
你.們.都.該.死!
明明沒有風,四周卻彷彿有狂風的怒嚎,恐懼充斥全場,眾人無不開始驚慌逃竄,只剩岳王身邊一點人還勉強提著劍護住他。
「快、來人、給我拿下這個反賊!」岳王聲音又急又氣,明明和三弟說好,只是讓他服個軟,娶了公主以後和和美美的過日子豈不好,沒想到過場面會失控到這個地步。
岳王面前親衛站了一排,卻沒有給他任何安全感,長律只一個眼神掃過來,他便被那毫無感情的冷酷目光看的發顫,恨不得有誰立刻把長律五花大綁,押在自己面前認錯。
「住手。」就在這時一道輕脆聲音從天而降,一名女子出現在長律面前。
她才站定一句話都沒有再說,伸手一個彈指便射出一道凌厲白光飛往長律脖頸,瞬間血流如柱染紅了他半側身體,她的神情不悲不喜,看著面前的一切只是嘆息,他終究是入魔了。
入魔便殺,不能任他為禍人間。
她已經用天下蒼生的命賭過一次,是她輸了。
而長律從她喊出那聲開始,眼裡的恨意就消散了,只是他甚至來不及說一句話便倒下,他見她飛身過來接住了他,看著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憐憫。
他張口想說什麼,沒有發出聲音,但她看懂了。
"我可有讓妳失望?"
她輕輕的搖了搖頭,在他閉上眼前。
她放下了長律的屍身,自己身上滿是鮮血被染紅了大半,有一種陌生的情緒悄然爬上她的心頭。她是該護佑蒼生,但她看著現場所有人的眼光卻無比冷漠,這些人也屬於蒼生,只是你們值嗎?
「長明大人,回來了。」這時虛仁大人的聲音在她識海裡響起。
於是她放下了那個疑問,消失在眾人面前。
從人間回到天上以後,長明就一直在水鏡前看著人間,看著後來的一切,在長律死後,岳王先是恨了他好多年,朝中誰也不許提起他的名字,連帶永定公主都被岳王厭惡了,婚事無人敢提起。
然後又過了十多年,岳王突然開始懷念起長律的好,他救過他的命、他們結拜、他總是為他身先士卒,拿下一個又一個的城池,他從不問他要功名獎賞,沉默寡言卻那麼可靠。
岳王想起這一切後,像是補償心態一樣,不但立刻恢復長律的爵位,連帶又想到永定公主,硬是幫他們辦了盛大婚禮,還讓永定公主過繼一個孩子,繼承長律爵位。
她看著這一切,只覺得無比荒謬。
「長律呀,是他們錯了,你可有感到安慰些?」喃喃自語的同時,她總會下意識的覺得長律也許根本不在意這些事。
我可有讓妳失望?
那句話每回想一次,她的心便慢慢的抽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