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充滿爭議性的科系,走過的人有人搖頭,有人微笑著將票根收進小冊子裡。對於將要踏入的學子們,有的人睜大眼睛,以極為嚴肅的語氣警告他們,有人則是淡淡的笑著,看著這群年輕人,默默的把票根遞給了他們,就像曾經的那樣……。
「同學,我想我遇見了自己的第二次青春期。」
宏亮的聲音從教室前門傳來,金老師穿著一身玄衣,快步走了進來。金老師個頭不大,但是聲音裡透著一股圓潤的勁力,頭髮短短的,帶著一副細圓框眼鏡,笑起來的時候,蘋果肌高高堆起,整個紅潤的臉色都亮了起來。
這是期中考前的最後一次課,這次期中考是我們大一進來之後的第一次大考,大家正襟危坐,筆電、活頁紙、平板都已經是備戰狀態,老師一進教室,就跟我們說她遇見了第二次青春期,在她半百的路途上。一如往常,當老師很滿意自己所丟出的驚喜時,她的臉上會出現一個大大的微笑。
「同學,我們學經學到底是為了甚麼?」
「我們是為了學習處理人的問題啊,這些是亙古不變的!」
十四到十八歲左右是我們人生的第一次青春期,我們迷惘、困惑,開始擁有自己的選擇權,開始不斷的定位自己,但是始終是站在大霧之中,回首蕭瑟處,風雨依舊,晴何在?而漸漸地,也許我們被時間推動,走入了職場,走向紅毯的彼端,那個時候我們找到了一個歸屬,似乎就這麼定了下來。自己慢慢的忘了自己,忘了看看鏡子中的那張臉,歲月無聲的在人行道旁與我們擦身而過,青春呢?有些人輕輕的把他放進盒子裡,用塑膠布包了起來,避免受潮,雖然我們知道他終究會泛黃;有些人就這麼放著了,放在放在餐桌上、放在衣櫃的縫隙中、放在老家的櫥窗裡,某年某月,當我們忽然瞥見他們,就這麼輕輕的嘆息,又淺淺的笑了,像初三的清月。
「同學,我遇見了第二次青春期,五十歲是一個特別的階段,我又重新開始定位自己、開始迷惘與追尋。」像重生一般,老師的眼裡有著輕柔的光亮,有時候秋天下過雨的天空,也會有這般柔韌的清光。
金老師說五十歲左右,人生重新面對選擇和定位。如果是有孩子的人,這個階段差不多孩子都大了,開始能自己照顧自己了;如果是拚事業的人,事業可能也來到了一個高度,但是自己呢?自己在哪裡?我們是不是在這段期間忘記了自我?
因此,迎來了第二次的青春期,這一次,我們像三十幾年前的那個年輕人一樣,站在浩浩將水邊,看著水中模糊的倒影,開始定位自己。
「所以你們要回去關心你們的爸媽,你知道他們現在面臨的問題是什麼嗎?你有過煩惱,那你知道他們憂心的事情事什麼嗎?」
離開家鄉,許多時候只是和家人簡單傳個訊息,噓寒問暖,客客氣氣的,都快要變成了陌生人了。記得許多時候,一天下來不知道要說什麼、分享什麼,好讓家裡的人知道我的狀況,於是只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簡單的傳了一句「今日安好」。也許我的母親會按個兔子圖案的貼圖,我的父親比較少看手機,偶爾看見的話,也會簡單回「早點睡」。我能想見他們的關懷仍然沒有減少,但是我所傳遞過去的呢?有時在群組裡往上滑對話紀錄,一句句的今日安好顯得平板而單調,一時間我曾懷疑過自己是否淡化了與家人的相處?今日安好是我好,還是他們也好呢?
經學通論,有時不只是一段歷史或是一些典籍的介紹,我們處理人的問題、處理自己、同時也學著擁抱身邊的人,聽見他們在江水邊吶喊的聲音。在遠離家鄉的地方,我開始每天拍一些照片,放在群組裡使其恣意生長,期望有一日,江水清清,我們都能看見自己的模樣,並且聽見彼此的聲響,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