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別人吸吧,我都沒血了……」墨雅拍自己的臉道。
當夜晚將至之前,為了預防蚊蟲叮咬,以及風寒雨水的侵襲,更為了讓終日疲於奔波的身心,能由舒適的睡眠得到充分休息。
墨雅總是會選擇適當的落腳地點,再以隨身攜帶的塑膠帆布,克難地搭起簡便的棚帳。
在每一個日光照耀下的白晝,墨雅朝著未知而去;在每一個寸步難行的暗夜,他則棲身在寂寥的荒境;他井然有序地規劃落難後的生活;他按計畫中的時間和方式,做為作息的習慣;他反覆訓練自己以冷靜和理性面對所有的突然;又反覆面對和理解自己恐懼與不安的情緒;之後,墨雅越漸沉默。
他開始徹底質疑自己,然後再重新接納自己;他對尚未終止的災難極度憎恨,又極度矛盾地寬容與釋懷;他曾經已經遺忘自己的一切。而今,他卻要再次重新建立屬於自己一切新生的記憶。
對外是現實環境,對內則是自我的心性。
事情若是進展到這樣無可救藥的地步時,對內對外進退兩難,雪上加霜的局面,將使墨雅身陷腹背受敵的苦戰當中!即使是背水一戰,墨雅也恐怕是寡不敵眾。屆時,他的生命將彷彿風中殘燭一般……朝不保夕!他的毅力,將猶如爍爍欲滅的燭爓;而潺潺欲枯的燭淚,則猶如墨雅消殞一人獨活的自信。
為了補充身體對水份不斷飲用的需求,他儲存著取之於上天及大地,來自各方珍貴的水源;對於每日行走的路程,他總是不多強求,並且適切地節制體力;為了維持健康的身體機能,他會視氣候的變化,不厭其煩地增減身上的衣物。
安逸與文明的生存環境,終究難免會有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卦。而所謂的『絕對』,即使是墨雅此刻所置身的逆境之間,也絕對不會奇蹟似在此發生!因此,絕大部分的事態,也絕對不會代表這一切將會是一成不變!當然地,墨雅絕處逢生之後,所有生活作息與習慣,有時候也會偶爾發生例外或突發的狀況。
這一天,又是一個晴朗無雲而且乾燥的一天。墨雅從一片空曠水泥地面平舖的樹葉堆上起身,再嚥下另一片較大的樹葉上,盛著累積了一夜卻不到半口的露水,在嘴裡漱了漱後,便咕嚕地往肚子裡嚥下。然後,再用手掌將葉片上殘留的水分,往自己油光滿面的臉上塗抹之後,他才又彎下身,提起擺在地上的背包,一如街上徘徊的遊民般,徒步朝北方向前緩緩走去。
經過一個上午的奔走,墨雅走出了昨晚夜宿的偏僻村落。中午時分,他見到前方出現一條彷似沉睡於黃土之上龐大的巨龍,一條四分五裂、曲折的公路。他順著公路旁緩緩行走,高架公路路面之下,用於支撐公路,兩排一根根超出兩公尺直徑、鋼筋俱已裸露的圓柱周圍,不但可以見到仍然包覆在混凝土裡,一條條被拉扯斷裂後,一分為二的鋼筋殘骸;就連抗壓強度極高的混凝土,也不堪一擊地碎裂成不規則型態的石塊四處散落!
如此堅固結實的結構物,卻難以令人想像它竟然會是如此的弱不禁風、吹彈可破!就好像是被力大無窮的巨獸,一如反掌折枝般輕易地攔腰折斷;而一塊接一塊碩大的鋼筋混凝土石塊,如若一個個由撒旦派遣而來,面目猙獰、索命的惡靈與妖孽一般,大小交錯、層層疊疊地壓置在墜落、翻覆於裂縫之下形形色色、扭曲凹陷的車輛身上。
這些被巨石重創和壓置、潰不成形的車身,歷經這段時間中無數的風吹雨淋之後,如今也已經成了一堆焦黑、生鏽,乏人問津的廢鐵。
依舊完好地高架公路路段。濃烈的汽油味,飄散在擁塞的車陣當中。由車輛流泄而出的油漬,也已將原本潔淨的路面,全然染成了一片油膩、污穢的烏黑,並且還時時反射著太陽的光芒。而停置在公路上,一部部無非是東倒西歪、變形的車身上,隨處可見經過祝融肆虐後留下的烙印痕跡,而且彈痕累累、面目全非!
在面臨如此殺戮之後又能夠有多少僥倖生存的機率?這對於大難不死、屢見不鮮的墨雅而言,悲觀的預測,當然也就高於達觀了!
或許,接二連三在這樣災禍現場不斷的傷害。他原有悲天憫人的性情,確實已經變得有點麻木不仁、而且大不如前。如今,面對這一切才會冷酷地坐懷不亂!然而,在當時情況下即使天神降臨解圍,想必也無法改變同樣的結局發生。或是讓任何一個活口能倖免、脫離這一場池魚之殃!
墨雅並沒有多費力氣上前察看有否其他生命跡象。他面無表情,只是把雙眼炯炯有神的目光,轉移向公路兩旁無比遼闊卻已然枯黃的稻田。在他心中卻沒有任何多餘的感觸。就像是一片只有寸草不生和飛沙走石,處處瀰漫沉重空氣,頹疾的荒漠一樣死疾!
就在公路旁不遠的地方,墨雅無意中看見屹立在廣闊稻田的沃土上,一棵枝葉茂盛、又特別醒目的紫檀......
冬之雨停了 春之陽出來了
稻穗萌生了嫩芽 人們展露了笑臉
田鼠也伸出頭 向洞外探了探
這一片晴天有多麼悠閒
我的爸爸和媽媽 我的兄弟與姐妹
在河邊垂釣魚蝦 學青蛙在溪裡游水
在田野追隨蝴蝶 學兔子在草地跳躍
我們還在樹林中一起探險
雖然說好夢如流星 雖然「永遠」是個影子
到最後還是要告別
快樂若留在心裡面 過去又何必在眷戀
相信總會有一天
我們會在童話結尾 世界的頂端相會
記得
那是你我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