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出校門沒多遠,他已經喝完了,我伸手跟他拿垃圾先放進自己的書包裡,他挑眉疑惑的看我,
「要進山了,不能留垃圾!」我說著,他仰頭撇了一下嘴。
汙泥如喪屍攀來足邊的手,近乎見不到的迂迴小徑,輕脆的溪流聲迴盪吶些冤魂的呢喃,我感覺手臂和脖子發涼。
「主人?」
我恍然的看他,「啊?」
他促起眉頭停下,「冷嗎?」
「啊,」這裡冤氣真重,「有點。你不冷嗎?」我看著溪水上忽現忽隱半透明猙獰的群手。他看不到嗎?我還以為妖都看的到。
「......」他不語,我聽到衣服窸窣的聲音立刻看他,結實的胸膛露出一半。
「啊、啊啊!我不冷啦!哈哈哈,開玩笑、開玩笑!」
他停下手的動作走到我靠溪的一側,「走吧。」
透過襯衫若有似無的拂過他溫暖的體溫,我抿著下唇那一絲安全感又帶撩搔。
「阿薩克,你真不冷啊?」我感覺越往深山,水和樹梢怨氣更重。這裡到底冤死多少人?
他朝我看的地方突然嗤牙低吼,「滾。」回音般響徹消失在黑暗深處。
他溫和的紅眸轉向我,「還冷嗎?」
確實不冷了,我感到神奇的點頭,「你看的到啊?」
「看的到?」他挑眉。
我指著水,「那些手。」
他自滿的哼氣,「小嘍囉。」
「噗哧。你也真是......」
他伸出右掌心,「前面有點陡,抓好。」
怦然的心跳著,我附上左手他緊緊抓穩,不快不慢,時時看著我的腳步前進。
這山的近頂峰溪水潺潺的留著,破舊不堪生鏽的鐵皮屋零散的用腐敗的木條架著,我回頭問我,
「是這嗎?」
我走向前,他立刻一手把我抱回原處,「危險,您要確認什麼?」神色嚴肅的注視。
我眨著眼,「不行,我自己確認。」我輕推他有力的手臂,筆直的走向工廠。
這規模要裝30人好像有點勉強,難道是其他山嗎?
「就這間符合嗎?」我在門口探著屋內。
「就這間。若您願意跟我說計畫,我想我能更有幫助?」我尷尬笑回看他嚴肅的站在那。唉呦,這可是水銀很傷身的,不行!
「等我一下就好。」我踏進屋內,手即刻被抓,他慌張地看我,
「為什麼這麼執意?」
「這只有我能確認啊,乖。」我另一手輕拍黑色毛絨的腦袋,「房子要倒就趕快叫我吧,還是裡面有什麼?」
「......」他抿緊嘴瞥開視線,「牠們說這是詛咒屋,禁區。」
這麼說看來就是這了,我點頭,「不怕,你等著,別近來。」我又拍了他的腦袋,他才不情願的鬆手。
我看看,有點暗了。測些儀器是像加工廠沒錯,既然水都沒事了,應該沒再滲下去,看有沒有玻璃容器的殘留物,我在場後找到古代用低溫取出水銀的容器,這礦石是原石吧?試一下,我把礦石放入圓頂裡,把乾木頭丟入後窯裡彈指點火,一旁的溫度計壞了,憑印象抓在450~800℃間,現在可真熱。沒一會兒火燒盡了,我瞬速降溫讓通管下的耐火爐的氣體降為液體。
以指尖浮出裡面的水銀和我罐中的水銀做融合,一樣,我把剩下的水銀都放入玻璃罐中,徐徐的走出工廠,
「好啦!」我說。
他神色未定的打量我,我立刻擺出禁止的手勢,「別靠近我,危險。」
「啊?」
「快帶路吧!」我揮著手,他嘀咕的引路。
「阿薩克,你們族裡都沒事吧?有生怪病嗎?」
他在前方不滿的側過頭看我,「沒有,這都老前輩傳下來的。」
呼,「這樣你也沒來過吧?」
「......」他轉回去,「沒仔細看過,傳說這裡的水不能用,還有人類土地上的食物。」
說的也沒錯呢,「你知道是什麼時候傳下來的嗎?」
他打趣地回看我,「對成妖有興趣啊?」邪魅一笑。
痾,犯規!我慌張的揮手,「不是啦,我當人好好的!想多方了解!」
「嘛,各方面來說,奈緒主人都是很奇特的存在。傳說大約在20年前就在流傳。」
「你還沒出生?」
「沒啊,」他聳肩,「主人我很好奇,您為何怕那些?」他用手指著附近不多的半透明冤魂。
我立刻辯解,「誒?搞清楚我不是怕,我是覺得冷!」
「覺得礙事就除掉啊,主人應該沒問題吧?」
我看著那冤靈,長嘆一口氣,「人類的事人類管,都死了我不是很想干涉。再說祂們比較偏你那邊吧?」
「哈,」牠鄙笑的看祂們,「沒被吃就不錯了。」
喔!確實有耳聞妖靠吃妖成長,原來連靈魂也吃,真是標準的肉弱強食社會。
「妳們,不......主人您的狀況不用吃嗎?」
我狐疑指自己,「異能者?外星人?靈修者?」
「嗯。」他在山腳的路口回看等我,「我一開始以為您是要吃才突然冒出這麼多。」
我打了冷顫,「不不不。」我現在是唐僧肉不成?再說這些冤靈沒一個我見過啊!
他明瞭後警戒的盯著附近徘徊的魂體們,「滾!不想被吃的話!」
這對外人兇卻只對我溫柔的態度真熟悉啊,哈哈。接近出口他踏前伸手牽住我,「主人的腳好像不太好。」
無奈微笑,「是說我平衡感很差嗎?」
他搖頭,「就是腳不太好。」他仍打量著我的腿。
我另一手輕拍他的手臂,微笑說,「一直都不太好,從以前到現在都是。」
「上次摔跤也是嗎?」我很不想說每次摔倒都非本意。
「這個嘛,可能連我原星球的舊傷都帶來了。」
他突然慌張地抓緊我的手懇求道,「巫師,巫師可能有辦法!」
我欣慰的拍拍他的頭,「不用,治不好。別讓費力氣。」
「為什麼?都試過了嗎?」他手握得更緊。
「......」,落寞的眼底浮過哀傷,嘴角輕勾,「試過了,這是我必然承受的代價,作為靈修者的代價。」我輕拐頭看他。他張著悲傷的雙眼,
「......」,抿緊下唇和悲傷,「那為何還修!」
他的問題直伸我最深處的回憶,「不是意願的......不可避免,」嘴角很苦說著,「但我試著找到理由,讓這一切都有意義,儘管像個笑話。」
我轉身抽出手,壓抑快奔出的淚水,「今天就這樣,別跟來!」
他說的對,我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為了不被發現我的痛苦,面具帶的一天比一天厚,然後,沒有人發現,怎麼偏偏被你注意到?
天空似乎感知道我的情緒,烏雲快速的密集,我忍著膝蓋的疼痛一進到大樓一邊的眼淚不受控落下,
滴答_
我緩緩回到房間,另一邊的淚也鎖不住。
滴答、滴答_
這些為了換取他人健康,沒有回報的業力交易,無法根治,還被那人嫌棄我帶衰。
滴答、滴答、滴答_
那人說:沒有妳就好了。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_
我笑這沒有長進的自己,他們都好了,我呢?我呢......
外頭的雨下的淒涼滂沱,每次雨水都如此稱我心意,欣慰感受這氣息裡濕潤的安慰,揹起另一個背包把玻璃瓶放入,背上黑色斗篷走入雨中的懷抱。只有這時後能任性的讓淚珠滑落,我習慣了面無表情的走到毀暗的田地道上,腳下的泥地仍貪婪的榨取我滲出的靈力,雙手一攤,念力分析。
〔聽令,都給我出來。〕
袋中的水銀飄出。幾百畝的骯髒泥地上升點點銀色的珠點,像黑夜的星般美麗,逆著欲水朝天空飛去。收起視線,我的上空如一面星河的璀璨,我領著走向方才的工廠,猖狂的水鬼興奮的攀抓水岸,在我的腳下的指尖伴隨吶喊,樹上歪脖子的視線毫不遮掩的注視我的身影,想吃就吃吧,祢們這群渾蛋。
水銀順著手勢進到水銀爐裡,多的放在一旁的空鐵桶裡,指尖抓著衣布把蓋子闔上。
眼眶的脹痛騙不了我,我走出工廠深吸涼氣,無奈的看向逼來的冤魂們,「跟祢們無冤無仇,找我何事?」
祂們語未能成句,只是不停的哀哭著。
我摸後頸仰頭,「我現在味道很好吧?祢們最愛吃的味道。」輕笑,「但祢們知道吃了也沒用嗎?」
我朝祂們走進一步,「長生不老?不再疼痛?抓替交?還是想傳達遺憾?」
我又踏前,「我都辦不到。」
幾個冤鬼向前撲來,我迅速閃開,「搞清楚,我不是滅不了祢們,是我不想管。」
「仇!」我聽到瘆人拚出的詞。
「什麼仇?」我蹙眉問,這次怨靈們都安靜了,能說話那位繼續說,
「報仇......替我們報仇!」
「哈,我幹嘛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
哀怨聲又四起,更像是請求,「報仇......替我們報仇......」
「......我要找的是當初同意開發的市長,其他人我不管。」
祂們又雜著聽不懂的話,勉強能聽到,「他......就他......」
「既然目標一致就別擋路,沒有幫助就死一邊去。」
祂們漸漸消逝_
唉,怨靈除了嚇人跟吃靈魂就沒屁用了,也沒來個厲鬼等級。
仰望翻騰撕咬的滂沱雨夜,要亂就一鼓作氣吧。我翻過學校的牆直徑那間避諱已久的舊倉庫,還好大雨沖散惱人的複雜交媾氣味,我搖著舊鐵門的鎖,很輕易就掉下來了,喀喀著不流暢的推開縫隙,瞬閃的雷光凸顯多處撞凹的痕跡,裡頭的氣味利我立刻摀鼻,怎麼有點血味,最近有人使用嗎?
轟!倉庫內瞬間明亮,我睜目的盯著軟墊上的水痕與血跡,一旁還有沾血的繃帶,強烈震懾心跳與眼瞳,屏氣踏進一步,遮掩好嘴鼻回看,在哪裡?
暗耐憤怒噁心的作嘔,在哪裡?
該死,雷就不能降快點嘛!
在哪裡?那該死的攝影機!
轟!瞬抓那道異樣的微小的光點,回到黑暗,我爬上體育教材在牆角摸到一個金屬方體,用一塊布遮住攝像頭,指尖順著觸摸找到卡榫,喀,輕脆一聲小方片跳出了來,我拿著記憶卡尋找空的任課教室電腦,一個標示今天日期的資料夾,點開最近的影片檔,
彪悍的成年男子拿著手機逼著穿著體育服的高中女生靠近軟墊,女子害怕的搖頭全身顫抖,男子說了幾句話把門帶上,突然嘻笑轉向鏡頭,女生張嘴男子立刻怒氣的抓住女孩的脖子,把掙扎的她按在軟墊上,女孩的運動短褲被蠻力扯下,塞進女孩的嘴巴中,男子蠻力的甩著女孩的脖子,拿著手機螢幕對著她,女孩睜大了雙眼和淚水掙扎變小了,男子壓著女孩抽出自己的皮帶把她綁的雙手綁住,這時間是18:03我人正在福利社,眼神黯沉拉過這段過程,女孩因為減少反抗所以傷上的傷痕並不明顯,男人從口袋掏出繃帶擲向衣衫凌亂的她,她無神的擦拭自己下體的血跡,男人滿意的檢閱手機中新拍的照片,燦笑的回看攝影機,嘴型似乎再說:明天可以好好欣賞。
我悚然的趕緊拔出記憶卡,清除電腦裡的紀錄。迅速的回到倉庫附近打探,他回來了嗎?看鐵門沒被開啟,我壓著顫抖不已的心跳,屏氣衝到鐵門前吃力的打開,
轟!我慌張的看向屋內,沒人,外面呢?也沒人。我趕緊爬上教材把記憶卡插回去。重心突然不穩腳下的籃球滾動發出聲響,我害怕的站穩腳步回過頭,轟!門口還沒有人,我趕緊把布抽下,貼牆爬到鐵門,外頭的遠方傳來啪喞啪喞的雨鞋聲。
該死!我現在衝出去來的及嘛,鐵門還開著會被發現有人來過,還是我先躲在裡面?但門鎖-啪喞啪喞......越來越近。
嘖,我不夠靈力可用,我查看倉庫內生滿灰塵的棒球,拿出一顆趁雷剛閃完往稍遠處的草叢一丟。
唰唰!響亮的聲音另雨鞋聲偏移方向,我趕緊走出來使力的把鐵門闔上,門鎖一掛上立刻躲到旁邊的草叢中。
太暗了,在這裡這裡走路聲音太大聲,我緩緩靠向旁邊的大樹。聽到熟悉的成年男子聲罵道,
「靠!哪來的死東西想壞老子好事!」胖體育老師拿著手電筒罵哩罵哩的靠近,我躲在光中的夾縫摀住嘴鼻,瞬地手電筒方向轉移,
「嘖嘖,我還要帶回去來一發呢......」他輕易撥開門鎖,很順的把鐵門拉開走進。要現在走嗎?但他拿卡又不用太久,我緩緩站起身,突然遠方一聲吆喝,
「喂!」我悚然的定在原處,那人氣繼續喊,「誰在那!我都看到了,出來!」
媽的,這又誰?冷靜點,他還沒看到我,不是我。
「喂!該死的!」陌生男子男著手電筒越靠越近,當他的手電筒轉向倉庫時我鬆一口氣,難道是學校警衛?
「搞什麼?是你啊?」疑似警衛的男子說,會逮捕他嗎?還是被反擊?
「這不是在準備好料嗎?」體育老師說。
_心冷立湧殺意,握緊的拳頭嘎嘎響。
「我瞧瞧,上次那個妞腳不錯啊?怎麼沒貨了?」他就是另一個警察吧?
「唉叱!別說了,都快到手突然就消失了!想到老子就不爽!」萍嫣......
「這次有搞頭嗎?」警察聽起來很興奮。
「哼,哈哈哈......再調教一番就能用了。」
「誒,到時......記得叫上我。」
我鮮紅的視線多想立刻咬開他們脖子,快破裂的心臟唉鳴狂躁,啃咬著下唇壓抑瘆人的氣勢。
兩人一走我用力吸入肺部,顫抖的視線畏懼無力又憤怒狂躁,操!這些垃圾怎麼到哪都有!摀著被雨水透涼的臉頰椅樹滑落,阿薩克......我真的好討厭人類......
我疲累的回到宿舍,按著最近新換的8樓房間,還好有電梯,累慘我這脆弱的腳骨頭,一出電梯門我就把雨衣脫下丟進空洗衣機,撥弄濕透的劉海。
「妳好。」
我抬頭看她,「妳好。」
換了新房間,原來龍寶會睡的第一張床被另個人睡走,跟她聊不太起來。
我彎身拿出梳洗後要穿的睡衣,她環手端著剛泡好的茶,抿著馬克杯打量我不帶語氣的問,「這天氣還出去閒晃啊?」
哈,怎麼聽起來有點挑撥?我面不改色,「難得下雨,晃一下。」
「嗯,」我走過她面前,她說,「真怪。」
我嘴角一勾沒有回看,浴室正擠滿了熱氣,剛好有間空的。我搓揉著髮絲的泡沫,思考接著計畫,校慶前有人死可能市長就不敢來,但再拖下去那女生大概也完了,明天跟阿薩克討論看看。蓮蓬頭沖刷著溫暖的水流令我回神,今天氣候也挺妙的,怎麼我剛好心情一差就下雨,連雷都有。
無味的洗身乳搓撫的身驅,那女孩驚恐的神情使我瘆懔,不斷搓揉著手臂還是冷的無法自拔,乏力的隨水流蹲下靠膝,明明不想再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