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人生多浮濫、多奢華、多糟糕,
無論是哪一種面貌,
不能否認的是,人類天生的兩大致命武器,
「單調」跟「孤獨」。
沒有人能夠忍受無盡的孤獨跟乏味的單調,
我視作這是我們的原罪,
這是一切犯賤的起點。
未知時間,暗房
這很像在專注地欣賞愛情動作片的時候,接到一通公司電話一樣,那些無聊瑣碎的公事使得你不能專注控制你的肌肉,最後你只能讓副交感神經去休息,跟它說,等我五分鐘。現在的我也一樣,我腦子的淫穢跟制裁快樂已經消失殆盡,眼前只剩下思考,我想要全身而退也想成為國王。照理說,我只要毫不考慮地簽下所有借據,我可以繼續我的王國歷史。
但我不想成為等價交換下的魔徒,
因此我才無法罷休。
只要不能獲得全面的控制,
那麼這樣就不算完全的王國。
我依然只是某個王國底下的附屬品,
只是把專屬物從工具、模具、設備變成了人而已。
我仍是可笑的傀儡,
因此我不能默許我只是簽下名字,
因為從現在開始我要拿下主導權,
我要這冷笑的面具男好好去吃屎,
我會用更凌虐的方式對待他。
當我能閱讀這些克洛伊遊戲的時候,我手上的週數已經扣到剩80週左右。我在思索所有可能性,原則上要把週數縮減到21週是最完美的狀態,21週到25週都是可以接受的範圍。20週拿去支付遊戲入場券,接著我若要消除當次借據,必須在五次遊戲中選擇一次「漠視」,剩下四次選擇「阻止」。那麼在剩餘的週數之內,我將為成為無敵的存在。
任何廢物借據都不能拿給我,
完美地度過最後幾週。
顯然80週距離這個完美週數還太遠,
使用返還原世界的情形會消耗掉54週,我將會剩下26週。
開始遊戲支付20週,我將會剩餘60週。
放棄遊戲支付40週,我將會剩下40週。
根據反運算,從21週的完美角度倒過來思考,我最美好的週數落在返還前還具備75週的狀況。即使執行完五次遊戲,手上擁有的60週,距離美好週數還有15週,扣掉我可能會執行的一次「漠視」與四次「阻止」,最多四週不用理會借據,我仍然需要受到11週的無情借據凌虐。
「喂,我問你。」我結束思考。
「你說。」天鵝面具先生看著我。
「假設有一種人一直簽借據給你們,這樣就代表你們必須要支付他無限的完美人生,這是有可能的嗎?我光是使用三週的時間,就足夠玩壞許多東西了。要是用這種消費方式,不用多久就能玩壞這世界。」
「理論上來說就是如此。」他回應,我感受不到一絲猶豫,彷彿這是一個蠢問題:「但實際上總會有意外。」
「什麼意外?」
「膽小的意外。」他雙手靠著椅子,手肘撐著下巴。
「什麼?」
「我們當然也遇過前所未見的冷血之人,但即使是這種人,仍然無法忍下某一口氣,那某一口氣就是某一項借據。」
「我不相信。」
「那你為什麼會坐在這裡。」
「我不想被控制。」
「哦?」
「你不認為這樣很危險嗎?」
「看來茂先生你比我想像得聰明。」他大概知道我想說什麼。
「只要一個人能夠繼續簽下去,那麼你們就沒有辦法阻止他。而他若是假裝自己猶豫的一面,你們就這樣全盤地說出自己的底限,不覺得這樣的做法有失謹慎嗎?」我是在教訓他。
「你想要我怎麼回應你?」天鵝先生對我持續一號冷笑表情。
「我不知道。」
「所以即使媽媽的脊髓被借走也無所謂?」
「我演技太差嗎?」我露出微笑。
「看來您超過我的想像呢。」他冷冷地說,這次收起微笑了。
「我都想好了。」我用手指敲著我的太陽穴。
「茂先生,與人賭氣不是一件好事。」
「趕快把你那張背的SOP拿出來看一下,現在到哪一個步驟了?當客戶發現自己可以透過矇騙技巧騙出公司機密與資訊該如何處理?」我只是想要激怒他。
「這些向來不是機密。」好的,是我贏了,我聽到了一句廢話。只要對手開始講廢話就是戰爭的結束,因為他開始拘泥在雙方的字句定義及邏輯上,實際上他現在應該要下另外一句可以讓我閉嘴的話,但肯定不是這一句。
「怎麼樣,不爽了嗎?」我邪惡地聳肩。
「茂先生,所以要開始克洛伊遊戲了嗎?」
好的,逃避開始了。我知道他的腦子沒顧到這一塊,過去他的客戶全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笨蛋,剩下那百分之一是自以為聰明。
「隨時,我都說好我要怎麼做了,你不想聽我的計畫嗎?」
「好吧,你說說看。」
「五次遊戲中我會漠視一次跟阻止四次,接著簽下十一項借據,返回原世界一次,然後再玩一次克洛伊遊戲做一樣的事情。然後剩下我在這邊的日子,你就他媽給我滾來我的島上吃我的大便。」
「想要全身而退又想佔盡所有利益?真是狡猾啊。」他笑著。
「任何事情都是這樣,做了一次覺得有趣,做了兩次可能開始乏味,三次就會覺得膩了。」我們第一次認真地彼此開懷大笑。
即使人生多浮濫、多奢華、多糟糕,
無論是哪一種面貌,
不能否認的是,人類天生的兩大致命武器,
「單調」跟「孤獨」。
沒有人能夠忍受無盡的孤獨跟乏味的單調,
我視作這是我們的原罪,
這是一切犯賤的起點。
我們總是在那萬千世界中來來回回,
才能建立所謂正常的自己。
眼前的我跟他都一樣,
我們也都只是犯賤下的產物,
也是始作俑者。
「看來我可能要丟棄你說的SOP了。」他說。
「怎麼樣,有更好的提議?」
「所以假設遊戲中發生了什麼不能阻止的事情也無所謂嗎?」
「要我現在裝作害怕嗎?」我裝著驚嚇的樣子繼續說:「反正阻止失敗就再多簽一張借據,Whatever。」
「很好,茂先生,相當有趣。」他的耳機似乎在嗡嗡作響,我知道他耳中跟腦中都有一些打算,我的建議就是免除無聊的程序。
「怎麼樣?」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們就開始克洛伊遊戲吧?」
「好。」
「剛剛我做了一些更動,我想要試著看看你的『底限』。既然你的人生觀如此豁達。」
「這樣才有趣不是嗎?」
「祝你有一個美好的夜晚。」
「你也是。」
「等等視訊畫面會有兩個人物,都是你熟悉的人物,中間的畫面是場景跟事情。你的選擇會影響現實生活的實際情形發生。我們五個題目的設計都已經針對您剛剛的行動方針有做最人性化的設定。」
「意思就是要給我最辛辣的選擇就對了。你們實際上是研究機構嗎?這是一種心理上的設計遊戲嗎?」我回應。那算是一種揶揄,或許他聽得出來。
「不,讓我訝異的是,就我身邊掌握的數據跟您告訴我的狀況有很大的出入,或許我們可以藉由克洛伊遊戲來好好建立彼此雙方的價值觀。」他從門外拿出一些數據,一些穿著工作服的人此刻正進進出出搬運些貨物。
「好。」我回答,場景全面黑暗。
「開始之前,我想提醒茂先生。」
「嗯。」他回到了最初的那種慎重,我知道我現在在他眼裡的高度已經跟最初不盡相同。
「你的人生有沒有出過一些你不知道的差錯?」
「具體一點。」
「例如有些事情是你不知道的,或許這輩子原本都不知道,後來被你發現──」
「就我所知沒有。」我的世界單調到亂七八糟,所以我才做了那麼多瘋狂的事,滿足我那極具單調的人生。
「那如果有呢?」
「什麼?」
「如果有這種事,你並不知情?」
「我不知道,所以這是等等的題目?」
「我只是好奇。」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也很好奇。」
「你看過克洛伊這部電影嗎?」
「所以這是一個電影的名字?」
「這部電影我覺得還不錯看。」
「或許你等等就可以播給我看。」
「你可以回到你的世界再好好看一次,反正茂先生您剛剛的自信我聽到了。」
「所以呢?克洛伊在說什麼?」
「其實很單純,就只是一個偷情片,只是最後我們都發現對象搞錯了。」
「我好像有一點印象。」
「我們喜歡那種感覺,所以才把這遊戲定義為克洛伊遊戲。」
「原來如此,我會好好看看。」
當我語畢後,螢幕上顯示著兩個頭像,兩個名字。
一個是我的好朋友,我們是從小的玩伴。
一個是我的父親,民謠吉他高手。
場景:茂先生的家中。
事件:一如往常地與小惠偷情。
「媽的,這什麼意思?」我愣愣地看著螢幕。
「規則你應該很清楚了。」
「不是,這意思是即將要發生的事嗎?然後讓我選嗎?」
「我想您誤會我的意思了。」
「大多數的克洛伊遊戲元素都來自您的生活。我們會再上面加油添醋,好讓玩家藉由選擇、漠視、阻止等等的行為來鑑定他的價值觀。但是茂先生您相當聰明以及幹練,我省去了那一塊無聊遊戲。」
「所以這是?」
「最好玩的克洛伊遊戲就是發現真相。」
「什麼意思?」
「您的五場克洛伊遊戲都是已發生過的事情,容我跟您好好分享。」他的嘴角失守,但是言詞卻沒有任何閃爍,我很想一拳將拳頭往他臉上砸去。
「很抱歉,一次兩頂綠帽,今晚你怎麼選?」
他作出綜藝節目的動作,我已經站起身,他向我比出一個噓聲。
「請選擇。」通常第一場遊戲是最容易能接受的故事,是嗎?
我剛剛那氣宇軒昂的模樣全部丟進水溝裡,
我一直以來沒有否定或者說過謊的人就是小惠,
她一直是我人生的全部。
否則我不必站在這裡。
我開始發現,
人生最美好的錯誤,
就是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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