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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的世界不是我的容身之處

在上高職以前，我哥、我兩位堂哥們各奔大學、當兵、職場以前，我們家每週的禮拜六都會固定去一趟堂哥家吃飯。

讓人興奮的禮拜六，堂哥一家四口、阿嬤，會一起吃上一頓豐盛的晚餐；有時一些住在其他地方的親戚也來前來共聚、小聊，而我們幾個小孩則是玩著PS1的主機遊戲、Gameboy，然後才慢慢進化到電腦遊戲；有時也一起看電視劇、看漫畫、看當時正夯的電影或日本動漫（當然都是看盜版）。小時候的禮拜六，是以前的我最期待的日子。因為只有在這一天，我們才有機會能夠好好玩樂、好好放鬆。

這是一道光，稚嫩且快樂的光。

不過另一種光，我倒不是那麼喜歡了。

從草屯到台中，從以前要花費一小時半的車程，到漸漸縮短成六十分鐘，四十分鐘，三十分鐘，這都是幾十年前交通建設慢慢蓋起來後所帶來的效果。我永遠記得以前坐在車上準備前往位在台中的堂哥家時，天空的太陽永遠都是刺眼的，悶熱的。以前的我，非常不喜歡被太陽這樣照，因為會反胃想吐、覺得噁心；所以以前的我很討厭太陽，不論溫暖和熙的春夏，還是帶著涼意北風的秋冬，我總是會帶一件外套掛在車頂的扶手當作是窗簾，或者整個套在頭上，即使悶熱，也好過被太陽直直照著。

也許，我是被陽光厭惡的，所以每當曝露在它的照拂下，才會總是一副懨態吧。

所以，每天天氣轉陰了，甚至下雨了，我反而會很開心。

陰沉的天空，黯淡的色彩，我不需要再被陽光霸凌，我能恣意呼吸；如果碰到的是下雨天，則又是大大的幸福；我很喜歡感受雨天的冷意，然後用外套把身體緊緊包覆、受到保護的感覺；我也喜歡把手指輕點在玻璃車窗上，然後隨著滑落的雨珠移動，假裝是我「親自」在引導雨珠，而非自然的物理流動現象。對我來說，陰天，雨天，都是屬於我自己的遊戲世界。少了陽光干涉腦袋，靈活的腦袋很快就能為我自己找到遊戲的工具與方法，然後跟自己對話、玩樂。

小時候的我意外地頗有品味，懂得欣賞陰雨天這種，通常被文學詩意藏隱情緒的自然氣象；然而那時候的我享受的並非是陰天帶來的焦慮、憂愁、寡鬱，我享受的是非常、非常、非常單純的「不用再被太陽照了」，如此天真單純的想法。我雖然有品味，也懂得欣賞。但我就像是對藝術毫無概念、初次步入藝術沙龍欣賞畫作的膚淺之人，看得懂色彩，也覺得美，卻無法細揣塵封在畫作裡的敘述意念。

不過那又如何呢？我喜歡就好。至少小時候的我是這麼想的。

長大之後，我多少懂了點。

雨天，不論鞋子包得怎麼緊、怎麼密。丁點大的雨滴總是會從鞋縫濕入、浸潤襪子與鞋墊；若是一時之間回不了家，那就只能維持這讓人不舒暢的姿態，支撐個一兩小時。對別人來說可能還好，但對我來說，這可是會讓我的tics大肆發作。

陰天，被現實磨損得滿是傷痕的身與心，會被它的陰寒所腐蝕、倦怠。它帶來了沉悶，也帶來不見天日、彷彿抹殺希望般的烏雲，迫使人被封禁在沒有牢牆的鬱獄；即使知道只需要踏出一步就走得出去，但，就是出不去，也沒膽量出去。

長大後，我終於品嘗到了它真正的味道，意外地苦澀難嚥。我沒有被光照到真的吐出來過，但陰鬱的味道，卻確確實實讓我連番吐了好幾次。

結果到頭來，我居然開始祈求陽光了。祈求那顆曾經折磨過我、令我難受的光。

可笑的是，當我接受了光的洗禮，而且屯塞的心真的被化解開來，以為我終於能活在陽光下時──

光太亮了，太耀眼了。對我來說，跟這個太寬廣的現實世界一樣，讓人難以消受。

於是，我還是躲回了陰鬱的小角落，不讓任何光滲進。

一切都只是錯覺。

躊躇著手邊的手機，煩惱到底該不該撥下那通電話、或是打開LINE，知會家人「今年不打算回去過年」。

該回去嗎？還是不該回去？若問我的真心，是不想。

享受耀眼光芒的人總是會以為，他所看見的光肯定也在照著別人。孰不知在他所不明白的角落裡，其實仍存在著陰影，而且沒能被照亮。

那個地方還在發著光，但是光的世界，已經不是我的容身之處了。

嗨，我是Moonrogu！一位奇幻小說家，你可以叫我村長。從2018年加入方格子並持續寫作至今，已累積數百篇極短篇小說創作以及三篇長篇奇幻小說的連載；而除了小說，我也寫我的寫作觀點，並發展成付費專題「奇幻寫作事」。如果喜歡我的文字，歡迎透過追蹤、訂閱，隨時follow最新的文章資訊！另外，誠摯邀請加入vocus Premium，閱讀我的Premium限定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