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親子團二三事:移民家庭與社會融合

2017/04/18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在瑞典小孩出生以後不久就會收到親子團的通知,小兒醫院把同社區的6~7個新生兒編為一團,定期到醫院一起上課,而放育兒假成天待在家的新手媽媽爸爸們,難免禁不住孤單或是想分享育兒大小事,所以私下也經常找些名堂約出來交流。

 

除了大家輪流請成員到家裡FIKA(喝咖啡聊是非)外 ,我們也約著去小兒音樂律動,嬰兒車健身(推著嬰兒車出門一起鍛鍊身體),小兒急救課程,或是單純的散步。記得一次在隆冬中,我們6個媽媽浩浩蕩蕩地推著嬰兒車,在深深的積雪中「散步」,媽媽們話匣子打開了,在舉步維艱中還是聊得眉飛色舞。

 

瑞典的「Fika」時間,大家在一起喝杯咖啡、吃甜點聊天的時刻。Photo source : wikipedia

 

在瑞典育兒假一共有18個月,可以拿到約八成薪水的補助,由父母自由分配。北歐積極推動兩性在有償和無償家務勞動間的平均分工,然而在育兒假這一關,瑞典媽媽們還是比爸爸請得多很多(關聯文章)。尤其是前面幾個月頻繁餵母奶的階段,通常由母親請假,所以親子團的活動幾乎都是媽媽出面,偶爾有爸爸客串。就瑞典平均值來說,媽媽通常使用13~15個月的育兒假。(我和我先生各請9個月,再自己掏腰包延長3個月,剛好一人一年,這樣延長育兒假的安排也很普遍。)

 

我住在瑞典南方的大學城,以中產家庭居多,居民來自不同國家。在我的親子團裡除了我這個台灣媽媽,還有在攻讀博士的伊朗爸媽,伊拉克移民第二代的媽媽,冰島學生媽媽,和英國爸爸。不同文化的爸媽談起育兒大小事,常常讓人莞爾。

 

移民融合政策的必要

 

冰島人口少,高等院校選擇有限,到北歐其他國家讀大學或是就業也成為自然的選擇。親子團裡的冰島媽媽正在讀碩一,和學校請育兒假在家育兒。在北歐每一個孩子都是社會的責任也是資源,從醫療,教育甚至到小孩的零用錢都由全民買單,父母需要給孩子的,經濟扶養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時間和關懷。

 

按照這樣的邏輯,也不難理解為什麼還沒有經濟基礎的學生養育孩子,在台灣看來匪夷所思,在瑞典卻能被社會接受。這個冰島媽媽住在專門為有家庭的學生提供的學生公寓中,一邊帶孩子,一邊想碩士論文的主題。她能給孩子的時間和關懷,絕對不亞於為漫長工時和經濟壓力奔波的台灣父母。

 

斯堪地那維亞文化裡有個很有趣的取名傳統,如果爸爸的名字叫John,他的兒子就姓Johnsson(John's son,約翰的兒子),女兒就姓Johnsdottir(John's daughter,約翰的女兒),有時候也會用媽媽的名字。目前這個傳統只有在冰島普遍延續下來。而在瑞典,新生兒在還沒有起名之前,醫院系統會自動給嬰兒取名叫Boy或是Girl,並且跟媽媽的姓,比方說我的兒子曾有一個多月叫做Boy Wu。冰島媽媽的姓是Idasdottir,她的兒子就被叫做Boy Idasddottir (男孩,伊達的女兒)。她跟我們說這件事的時候,大家都笑了。不過轉念一想,斯堪地那維亞的取名傳統在世界上留下了不計其數的強森(Johnsson),卡爾森(Carlsson)等姓,現在被不計其數的女性使用,也是耐人尋味。

 

斯堪地那維亞半島。Photo source : wikipedia CC BY 公有領域

 

親子團裡的伊拉克背景媽媽在瑞典出生,來自典型的藍領移民家庭。她從小享受和瑞典人無異的資源和機會,沒什麼阻礙地融入了瑞典中產階層(這不是說藍領階層不好,瑞典藍領的生活也不錯)。每次在瑞典和移民後代接觸,就深深感悟深耕移民融合政策的必要和成果。

 

瑞典七零年代已降的移民政策是成功的。得到瑞典居留權的移民,可以和瑞典人一樣享受穩定的社會補助,這抑止了超低收入移民就業市場,不但讓瑞典藍領族群免於薪資和就業機會受移民牽累的命運,也讓移民站穩腳跟,慢慢開始回饋。初來乍到的移民往往無法馬上就業,領取失業補助的期間看起來比一般瑞典人還要長很多,但是如果計算瑞典在養育一個瑞典人從出生一直到就業那一刻所投注的資源,也許移民得到的資源就顯得沒那麼可觀了。

 

現在歐洲面臨來自大規模內戰國家的難民潮,來自貧窮甚至無政府狀態地區的非法移民潮,這些地區的歷史背景孕育出極端政治團體挑動激進思想,加上國際人蛇集團的推波助瀾,種種的因素加乘,讓一直默默耕耘的瑞典士氣越來越低落,想要停一停,喘口氣。很多人笑他們傻,笑人道主義碰壁了。

 

記得瑞典大學教授曾經說過一個故事,有兩個村子,A村的井乾涸了,B村有一個桶子,但桶子破了一個洞,B村每給A村一桶水,就會有半桶灑在地上,在B村水源也有限的情況下,村民會怎麼想?瑞典並不是看不到桶子上的洞,反而他們比誰都清楚,只是他們相信只要還有半桶水抵達A村,有一天就會給兩村帶來更大的價值。移民和難民問題牽涉至深至廣,擇期再另起一文發表拙見。

 

常在兩個文化中徘徊的我,總是不禁想要觀察其他移民背景的人,去分析他們身上不同文化要素的共存或互斥。這位伊拉克背景的媽媽年紀和我相仿,在瑞典出生的她和其他媽媽聊起成長經歷,喜愛過的偶像,到家中擺設,生活習慣,都與一般瑞典人沒什麼不同。有一次她看著兒子,有點憂心地說:如果以後妳們不喜歡兒子的另一半,你們會怎麼做?在座瑞典媽媽們馬上回答:Absolutly nothing ! 當然是什麼都不做,那是他們的自由啊。 我坐在對桌,和她交換了一個會心的微笑。

 

四月的下一篇文章將會著墨瑞典高中教育現場,其他親子團的見聞,就待五月繼續。

 


 

封面圖片來源:Pixabay

編輯:熊編

 

吳媛媛
吳媛媛
民國71年生,臺大中文系畢,瑞典隆德大學東亞政治碩士,現為瑞典達拉那大學講師。偏左意識的洗禮和衝擊來自北歐,而每一個省思和開悟都是以台灣為出發點。著有《幸福是我們的義務:瑞典人的日常思考教我的事》(圓神出版),目前於天下獨立評論開設專欄〈新時代的好左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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