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s 復古少女力｜活動側記

90年代，是個怎樣的年代呢？

1991年，《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例》廢除、萬年國會終結。 1992年，立法委員全面重選。1994年，直轄市及台灣省長選舉。94年到95年，《一九九五閏八月：中共武力犯台世紀大預言》成為暢銷書及媒體焦點。1996年，在台海飛彈危機下，首次總統直選平安落幕，李登輝當選。

這是90年代的台灣，延續80年代末以來民主化的浪潮，大眾對於生活、未來的想像，開始有了改變。然而，在政治以外，90年代的少女們，不論是偶像明星或遊戲角色，也一起形塑了90年代的台灣，90年代的樣貌，90年代的記憶。

一本源自80年代日本、在90年代初被盜版改譯到台灣的奇書──《飛越20世紀少女百科》重現於世，引起後見之萌主編神楽坂雯麗、少女觀察學作者劉揚銘兩人討輪，之後促成了這次的講座，當然重點也就放在少女──

也因此，兩位在90年代度過青少年時期的講者，特別邀請沒有90年代記憶的真．少女、詩人兼Coser何貞儀擔任現場來賓，一起來聊聊90年代的少女，是如何影響了今日的我和你。（以下整理自講座內容）

《飛越20世紀少女百科》的內容是早於90年代的產物，包括教女生怎麼穿著打扮、做女紅、怎麼談戀愛、怎麼結婚，連食譜都有（這部分就台灣本土化了）。所以它雖然是90年代初的出版品，但和我們今天對90年代的主要記憶，卻是有點偏離的。

現在風行世界的韓流，要在20世紀末才開始登陸台灣；90年代的台灣，是一個哈日的時代。凡是經歷過那時期的人，應該都對90年代初仍充斥的盜版日本漫畫留有印象（在那時才開始走向正版化），書市一直以來也不乏《飛越20世紀少女百科》或《世界的歷史》這種由日本引進的書籍，甚至綜藝節目也有大量模仿日本的橋段。

動漫畫當然是當時的學生、青少年記憶裡重要的一塊，但整個哈日潮流中最有代表性的，還是日劇與日本的偶像。這背景與當時第四台的開放有關，正式宣告哈日浪潮來臨的，就是台灣第四家合法電視頻道──衛視中文台播出的《東京愛情故事》。

在《東京愛情故事》、《新世紀福音戰士》這些當時廣受歡迎的日本影視及動漫作品裡，不論前者的莉香（リカ）、後者的明日香（Asuka），都可以看出女性成為推動劇情的要角（反而男性主角是較被動的）；這和還會教人做女紅的《少女百科》呈現出很不同的時代氛圍，而在動畫與漫畫作品普遍的「戰鬥少女」形象，還被批評家齋藤環寫成《戰鬥少女的精神分析》一書。

莉香這個追求自我、都會性格的現代女孩，事實上也是劉揚銘觀察少女的起點之一：

就在講座前幾天的5月27日，也是一位90年代重要少女的生日──全球第一個非18禁取向的戀愛養成遊戲《純愛手札》初代女主角藤崎詩織，年滿40歲步入中年（因為官方做了詳盡的設定，包含出生年）──當然官方並沒有做外表的追加設定，她還是跟二十多年前一樣，永遠少女。

玩過這款遊戲的人一定記得，藤崎詩織是一個超ー級ー難ー追到會讓一些玩家火大的「高嶺之花」，而遊戲過程中，男主角必須不斷鍛鍊各種數值、和各種不同類型的女孩子們培養好感度；此外，還要拆除她們心中由某些不滿所形成的「炸彈」。

這款遊戲到底如何衝擊了一代少男？如果你沒玩過，現在讓你看看。後見之萌／神楽坂雯麗：〈當青春女神近中年：即將邁入四十大關的藤崎詩織小姐〉。雯麗和揚銘都認為，這多多少少影響了自己現實的女性觀乃至戀愛路，不過，最後大家（就算是阿宅們）幾乎都還是分得清現實的：

如果說現實世界的偶像也有虛擬的成分，1992年推出的少女團體制服向上委員會也是一個虛擬影響現實、或者融入現實很好的例子。

90年代的日本，雖然暴走族文化在現實走向沒落，但仍和當時社會上日漸流行的109辣妹、泡泡襪少女在動漫畫等文化產品裡活躍，制服向上委員會一個個穿著水手服制服、主打清純訴求的少女們，反倒顯得具有某種叛逆性。

這個團體最神奇的地方，不只是二十多年後的今天仍在營運，而是走過90年代、來到21世紀後，竟然變成積極從事各種現實運動的「社運偶像團體」，包括反核、反戰、反對美軍基地、兒童福利等等，參與了很多社會議題及政治活動。

而說到影響時代的少女偶像，當然一定要提到她──

對劉揚銘而言，今年即將引退、剛於5月19日在台北舉辦告別巡迴演唱會的安室奈美惠，就是90年代最重要的少女。

出生沖繩、日義混血的安室，以偶像歌手的身分引領了當時日本的時尚。她小麥色的皮膚、淺茶色的長直髮，讓白晰不再是美麗的唯一可能，髮禁也擋不住少女染髮的渴望；而眼上的細眉毛、腰邊的迷你裙、腳下的厚底靴，也隨著唱片、演唱會、電視新聞、流行雜誌……引進了台灣，時代的衣著為之改變。

在那個奉子成婚仍被視為不太光彩、甚至是醜聞的年代，是她對大眾宣布懷孕並即將結婚、希望能得到祝福，讓奉子成婚實質突破了社會的禁忌；而安室婚後那年，竟然還成了日本90年代少數嬰兒出生數逆勢上揚的一年；生子後復出繼續演藝事業，更讓保守的日本社會多了一個職業婦女的典範人物。當時她兩次在紅白歌合戰演唱的名曲〈Can You Celebrate?〉，自然也是揚銘等歌迷心中永遠的結婚進行曲。

安室奈美惠的「傳說級」事蹟實在太多，揚銘的愛也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請再看看少女觀察學上的文章：

講到透明感女星，新垣結衣、蒼井優、長澤雅美、綾瀨遙等女星都榜上有名，但大家千萬別忘了透明感女星的始祖：廣末涼子。

1996年廣末涼子在DoCoMo廣告中隨口哼著的「嚕嚕嚕」曲子，讓她幾乎字面意義的「一夕爆紅」，廣末涼子與 DoCoMo BB Call 成了當年日本的熱門關鍵字。

「廣末涼子，開始使用ポケベル（BB call）」只是一個開端，隨後在車站張貼的廣末BB Call 廣告海報，三天內就被偷了一百多張，廣末涼子清純透明的氣息頃刻風靡了全日本。（話說，該不會很多人沒看過BB Call長什麼樣子吧？）當年，廣末涼子的寫真集也造就新的傳奇──她是第一個出版寫真集，卻沒有拍攝泳裝照的少女偶像。甚至有一個「雙面膠傳說」：在拍攝寫真集時，廣末的領口、袖口都一定要用雙面膠黏著，以避免走光的可能。而這套堅持貫徹純真、禁止性感的《Ｒ》與《Ｈ》寫真集，結果照樣大賣！

其後廣末拍攝的日劇、廣告，紛紛在台灣上映，凡是經歷過90年代後半葉的人，應該沒人不認得這位世紀末美少女。就算是比較年輕的讀者，多少也知道或看過盧貝松導演、廣末和尚雷諾主演的《極速追殺令》（Wasabi）吧？

1999年，紅遍日本的廣末選擇繼續升學，這在當時也是非常罕見的。考上名校早稻田大學的她，在入學時引起大騷動──上百家媒體守在校門口，就為了報導她走進學校的那一刻。這種無時無刻不被緊盯的狀態，當然給她巨大的壓力。就在2000年以後，廣末一度傳出許多脫序行為，並在2003年底辦理退學且奉子成婚，也許她已經無論如何也想暫離演藝圈、從全民關注的「國民少女」這個角色解脫出來了。（更精彩完整的廣末傳說，請看後見之萌／龍貓大王這篇：〈這個姓氏20年來只專屬她一人：永遠的廣末涼子〉）

《午夜巴黎》呈現了1920年代的巴黎，那是海明威難以忘懷的《流動的饗宴》，也是伍迪・艾倫嘗試重現的黃金年代。黃金年代總屬於過去，換句話說，黃金年代總源於懷舊。90年代的台灣是快速變遷的時代，政治的開放外，人們生活周邊的器物也不斷演變。BB Call一度潮到出水，卻又馬上被手機取代。電腦逐漸普及，原本是基本配備的軟碟機卻也從90年代便逐漸銷聲匿跡；在音樂產業衝擊卡式錄音帶的CD也被放入電腦，光碟機開始取代磁碟機的位置。

對揚銘而言，有活過90年代的人，應該明白那是個和現在時代氛圍很不同的年代。那是個人們會相信，考上更好的學校、就會得到更好的工作、更好人生的時代，相信未來會更美好的年代。時代感總會有些延續性，就像在泡沫經濟開始破滅的當下，日劇《東京愛情故事》還是呈現著「大家上班時都在談戀愛」的美好風景；而在90年代的台灣，那是一個所有人都記得、甚至會哼唱《明天會更好》（1985）的年代。

雯麗的想法不太一樣，他並不認為和90年代相比，現在就更沒有未來，而是我們的年紀跟處境和當時也不一樣，而且過去並不像現在有這麼多資訊可以接收，資訊環境和以前相差太多了。

至於編輯一直沒幫她很少刷存在感的少女詩人、Coser貞儀，也提出她的想法。她說之前看過一部紀念張雨生的電影（《帶我去月球》），《明天會更好》也是在電影中出現過的插曲，但她從電影院裡出來，腦中想起的卻是老王樂隊的〈穩定生活多美好 三年五年高普考〉。

這是因為她和充滿升學壓力的校園生活仍離得太近，還是現在的時代氛圍和90年代真的很不同呢？只能說不同的人、不同的經驗、不同的視角，就會產生觀照事物不同的方式吧。

雯麗：如果你要Cos的話，會扮演什麼角色？

揚銘：（指著自己的T恤）福音戰士的明日香吧。

貞儀：明日香我老婆！明日香是我喜歡的理想中的角色，追求不可能的戀愛，同時又要強迫自己成熟（編：真是滿滿青春少女的氣息）；但是真希波出來後就更喜歡真希波了（編：所以你現在有幾個老婆？）。

揚銘：貞儀有玩過戀愛模擬遊戲嗎？

貞儀：如果是BL的話……有玩過啦。

揚銘：《純愛手札》的結局是女孩子的告白，在過去告白對談戀愛是很重要的。但現在的少女是不是還很在乎呢？

貞儀：可能會先有些實際的行動，實質上的在一起，但還是要補告白啦。

雯麗：不能先推倒嗎？

貞儀：那是犯罪吧……

觀眾提問：可以再講一下109辣妹和安室的關係嗎？

揚銘：日本一直以來都是崇尚白皙的皮膚，但在安室奈美惠出現後，出現了所謂的 amurer（模仿安室者）。由於安室是沖繩出身的混血兒，皮膚顏色比較深，反轉了日本對於美的定義。大家開始覺得小麥色的皮膚也很美、許多少女會刻意去把皮膚曬黑。安室帶起穿搭、服飾打扮的風潮後，啟了蒙後來的109辣妹，而其第二代教主是濱崎步。109辣妹是打破大和撫子、追求自己快樂、不顧任何拘束，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開朗大笑的角色。我第一次到日本就去澀谷，109百貨，四個大學生到那裡完全就是進入異世界，連店員都是109辣妹的打扮。

雯麗：你女裝就應該變成109辣妹。

提問：能不能再補充小室家族的偶像？

揚銘：華原朋美是另一個90年代小室家族的日本女星代表。那是演藝圈的灰姑娘傳說還存在的時代，也是白馬王子傳說最後盛行的年代。她從一個沒沒無聞的女星成為爆紅的天后，而後經歷離婚、崩潰，再重新回到演藝圈，並登上日本雜誌《Pen》「傳說的美女」專題。某種程度來說，90年代的女星光環的背後，背負著極大的成名壓力。小室哲哉後期的詐欺案，更象徵著日本90偶像時代的幻滅。曾經光輝的90年代，如今也成為了大家口中有些懷念，卻回不去的復古年代了。

最後大合照，感謝到場的各位，也歡迎更多讀者來參與方格子的講座。

活動企劃：方格子／Judy
整理、撰文：宅編、Ju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