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 王大閎》時空辯證的歷史行動:1953 vs 2017

2018/07/09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文|郭肇立 《世紀 王大閎》

 

本書之出版是為祝賀王大閎建築師一百歲。王大閎建築師1952 年來台之後,於1953 年建造完成的第一棟自宅是台灣現代建築的經典,卻已消失多年。重建構想源起於2013 年華昌宜教授號召成立「王大閎建築研究與保存學會」,積極募款找地重建此宅作為紀念館,後獲得璞園集團等熱心捐資贊助,以及時任台北市副市長張金鶚的支持,撥地於北美館南側。2017 年重建工程完成之後,捐贈予市政府並交予北美館管理。為紀念此具有歷史意義的活動,本書內容除了整理資料、記錄整個重建過程,也特別邀請台灣的重要建築學者為文共襄盛舉。
哲學家鄂蘭女士(Hannah Arendt)在《人的條件》(The Human Condition)書中認為人的活動生命分為勞動、工作、行動三種主要模式,三種生命的境界:如動物自然生活的「勞動」,人為客體的理性「工作」,與造就不朽的主體「行動」。然而人類社會的客觀性是一種仰賴各種不同主體的存在,是所謂的互為主體性(inter-subjectivity),因此行動者必須是個主體,唯有主體才能在公共領域與他人互動,方具意義。建築涉及私人與公共領域,建築設計是一種工作,也是一種行動。建築師必須以理性揭露時代的條件,也必須提出自己的看法,溝通社會,方能建造。因此重建王宅的意義不在復刻,而是歷史行動。
重建王宅是邁入未來的行動計畫
重建王宅的計畫並非單純地回到1953 年完工的初始狀態,不僅是理性客觀地考證歷史資料,以精確重建這個已經消逝多年的房子,我們需要思考未來,這是一種邁入未來的行動計劃。此計畫主要的工作團隊為著客觀真實地重現這個時代的經典建築,仔細研究戰後初期本地建築營造的工法、尺寸、建材等,但是又必須面對當前時代的營造科技的進步、生態環境的變遷,讓這個房子承襲歷史,回到未來。因此除了老匠師的訪談之外,蘇喻哲建築師嘔心瀝血在材料工法的研究與實驗上,才能完成這個重建工程。
法國的結構理性主義的古蹟保存宗師維奧勒度(Eugene-Emmanuel Viollet-le-Duc)說:「建築之中存在著兩種真實,一為依計畫內容表達之真實,一為依構造方法表達之真實。」他在巴黎聖母院1845 年修復工程、以及拿破崙三世的夏宮(Chateau Pierrefonds)等作品上,大膽地以當時十九世紀的新鑄鐵構材取代部分中世紀的石材結構 ; 他認為建築是個活體,無法完全回到過去,必需要接納時代的真實。因此王宅的重建原則訂定,並非完整回到1953 年,而是需要接受當代的營造技術,在眼見之處嚴格要求真實性,在眼見之外則容許適度的現代的材料工法,方能符合現代的建築結構安全、消防安全及無障礙法規。最後,重建小組考量復原重建這個房子要在哪一年的狀態? 1953、1957、1960 年?還是1962 年?因為王大閎建築師喜歡設計,房子的裝修隨時在改變,加以人事變遷多端,造成史料考證艱難。為了讓這個復刻住宅有生活味道,磚牆上有白樺斑駁的變遷真實,重建小組最後決定以1954 年居住一年之後為重建資料參考點,而非建築剛落成時的樣貌。
王宅與書軒
王大閎在建國南路的自宅,是他來台灣後的第一棟單身住宅,基地極小,外觀極簡。對我而言,最感興趣的莫過於:人在6 米小巷行走中去感受這面清水磚砌的3 米(9 尺)高牆,牆上沒有多餘的設計語言,僅提供一個黑色大門,以突顯「進口」的意義。如同子貢所說的「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進門之後有條優雅的花園小徑,曲折蜿蜒引導步入室內,一轉頭,迎面而來的是個傳統建築的「敞廳」與室外庭院合成一體,這個小院落以高牆隔離了喧囂的世俗,也提供一個私密舒適的生活家園。除衛浴間之外,室內無門僅以布簾巧妙區隔,因為設計之初原本只是個單身住宅。
 
重建小組思考為滿足日後這棟房子當紀念館使用功能,營建計劃尚包含了圍牆大門外面的「書軒」,提供遊客資訊與管理服務功能。相對於王宅在1950 年代初期工業化時承重牆的營造與「重建築」的定居概念,這書軒設計是個當代的「輕建築」概念,蘇喻哲建築師以二十一世紀的空間架構,簡單的模距鋼構,玻璃穿透的牆面,屋頂天花的反射鏡面讓地面的實景變成幻象,企圖讓形式消失,讓所有的真實變成虛擬,讓定居變成遊牧,這是個擬象(mimesis)式的設計。輕巧的書軒與承重牆構造的王宅,在高牆兩側形成強烈的時空辯證。
王大閎的人生觀
王大閎先生是一位唯美主義者,也是一位素樸的文人,他曾經說「素樸並非粗鄙,是簡而精。⋯⋯真正中國建築是簡樸敦厚,非常自然的,尊重現有的大環境。」王大閎在1970 年代發表了許多的翻譯文學,從這些文字裡可以清楚看到他的興趣與人生觀。《杜連魁》是他最重要的譯作,也是創作,他以王爾德式的弔詭況味,讓這本描述十九世紀末歐洲資產階級社會的浮誇偽善,巧妙地移花接木,轉譯成二十世紀的台灣上層權貴生活百態,提醒我們反思物質化世界裏,資本主義文明的墮落與腐敗氣息。他在前言中引用奧瑪開揚的詩句「我將我的靈魂送往上蒼,想探知一些來世的奧妙,不料我那靈魂回來傾訴,我自身就是地獄和天堂。」中原大學蔣雅君教授在本書首篇「文學」(Literature)中的〈鏡鑒與化身:杜連魁〉文中精彩論述了王先生文字的弔詭性。元智大學的阮慶岳教授〈明日,我們的靈魂將遠航〉以優美的文字深入比較了王爾德與王大閎在現實生活中面對美與道德的內心衝突,二人的作品雖然同樣地對希臘的純粹美學有著高度的嚮往,卻表現差異。華昌宜教授替這本祝壽專書費心整理了一個比較完整的文學書目,分享王先生發表在報章上的許多文字作品,以呈現了王大閎先生在建築之外的另一面文學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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