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的羊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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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旅行從來不會無聊,因為欣賞沿途風景的同時,也會在路上遇見來自世界各地的新朋友,我喜歡接觸不同文化背景的外國旅人,藉由對話來認識他們的國家:從北美洲到中南美洲、從東北亞到南亞、從澳洲到非洲、從西亞到西歐...我遇過來自不同國度的旅人,但這地理拼圖似乎少了「一塊」,在歷史洪流中,那「一塊」向來是重要的交通、貿易路線所經地,如今卻罕為國際社會所關注的--「中亞」。

直到2016年初,在柏林的青年旅館,我才與來自「中亞」的旅人第一次相遇...

「請問妳來自哪裡呢?」

「我來自哈薩克斯坦。」

「位於俄羅斯南方、蒙古西邊的哈薩克斯坦?!」

「是的!我第一次不需要說明我的國家在哪...」我完全可以體會這女孩的心情,因為台灣國際知名度也不高。

同年夏天,我在德東的旅館打工換宿,遇見了第二位來自中亞的旅人「阿吉」。

那陣子旅館的「打工仔」們相當國際化:德國、日本、台灣、埃及、印度、俄羅斯、吉爾吉斯,通常我與老闆同事以德語交談,面對俄羅斯同事金和印度人時,我使用英語,阿吉跟金的共通語言則是俄語。

「在我的國家,多數人仍使用俄羅斯語,吉爾吉斯語相對弱勢。」

雖然中亞曾是蘇聯的附庸,但阿吉並不討厭俄羅斯,甚至喜愛俄羅斯文化,曾赴莫斯科求學,難怪能與金以俄語對答如流,幾杯伏特加下肚後,阿吉還會不小心轉換國籍:「我們俄羅斯...」,比金還俄羅斯化。

事實上阿吉是個穆斯林,來到德國後,天高阿拉遠,時常與我們這些「異教徒」把酒言歡,香腸、培根、火腿...等「豬肉」違禁品,阿吉無所不吃,原來穆斯林也有這款一出國就大解放的年輕人啊...

「今天我來準備午餐吧,我請你們吃美味的吉爾吉斯羊排!」

「咦?你哪來的『吉爾吉斯』羊排?」德超冷凍區應該沒有進口的吉爾吉斯羊排吧?

「我從家鄉帶過來的啊,宰殺後馬上冷凍處理,飛來德國前我才裝進行李箱呢!」

什麼?!居然是闖「關」成功的吉爾吉斯羊排!我第一次遇到有人帶「生肉」出國,而且那羊應該是阿吉親手宰殺的,搭配剁肉的背景音樂是古蘭經...

「吉爾吉斯羊肉品質很好喔,肥瘦適中,不需要多餘調味就非常美味...」聽完阿吉的口感介紹後,那剁肉的血腥畫面光速消失,我好期待肥美的吉爾吉斯羊排啊!

這天旅館老闆一家子都不在,只有我、金、阿吉三人「看家」,雖然我們沒打算做任何壞事,但老闆不在就是特別輕鬆愉快,至少我們不會在「非上班」時段臨時被老闆叫去無償加班或跑腿。

「你們久等囉~」阿吉將熱騰騰的羊排端上桌,剛剛好的三人份。

「嗯~~~這實在太好吃了!」我跟金對吉爾吉斯羊排讚嘆不已...

如阿吉所言,羊排肥瘦適中,不柴不爛,煎羊排時無須添油,簡單地佐以少量鹽巴及洋蔥一起加熱,保留了羊排的原味卻毫無腥羶味,鮮美的肉汁滿溢口腔,天啊~怎會有如此好吃的羊排?!

此羊生前一定在中亞草原上活得很快樂,這美味讓大家心情更好了,趁老闆不在,餐敘閒聊更無拘束,這時候我們三人的餐桌對話怎麼進行呢?如果照平日習慣,我跟金講英文,金與阿吉說俄語,那就太混亂了,這時候便用上我們三人唯一的共通語言--德語。

「我認為,男人都需要老婆。」阿吉說

我對這說法情不自禁地微翻白眼,阿吉雖然是個會「偷吃」的20初年輕人,但內心仍受伊斯蘭傳統影響很深,與阿吉的對話中,發現伊斯蘭與東亞儒家思想有不少相似處:講孝順、敬老尊賢、重視家庭...等,對於像我這樣「走在很前面」的新時代女性來說,那些傳統觀念太迂腐、太老派了。

金是個非常歐美化的俄羅斯人,有時候我們會同時「微嗆」阿吉的「食古不化」,例如阿吉說自己曾在莫斯科遇到粗魯的俄羅斯阿嬤,對著他大罵黑鬼(阿吉膚色是典型的東方黃),阿吉卻說阿嬤再粗魯畢竟也是個老人家,必須「尊重」她...

這故事討拍失敗,我跟金都對這種「尊重」不以為然,可是對阿吉來說,傳統美德就跟他的家人一樣重要,是他必須支持並愛護的,無妨,大家只是對同一事件表達不同觀感,我跟金並沒有試圖扭轉阿吉的思想,我們三人在不同的環境下成長,形塑了不同的價值觀與腦袋,這就是這世界有趣可愛的地方啊,異文化的火花激盪下,總是有許多新鮮事可以分享與認識,只要懷有包容的心,即使無法真正地「瞭解」也沒關係,畢竟阿吉都招待我們品嘗自宰的美味羊排了!而且份量居然剛好三人平分,難道阿吉是個先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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