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鳥談】西藏抗暴60週年遊行參與紀錄

2019年3月10日，天空陰鬱。在我出門以前，地面尚未浸濕，雨滴從未穿破略帶濕度的空氣，好似在等待什麼似的，不肯下雨。果然，當我搭著公車、乘上捷運，到了二二八紀念公園後，現場已經降下毛雨，地面的磚板與泥土都染上了一層深色與混濁，就像是在反映著，出現在台北街頭上的西藏人們的心情。

對這群西藏人們而言，這天的雨，與他們所經歷的波瀾，根本微不足道。

在六十年前的今天，也就是1959年的3月10日，是西藏與中共發生武裝衝突的日子。同時，也是達賴喇嘛被迫離開家園的開端。當時要不是達賴喇嘛偽裝成軍人，潛逃印度，或許，這段發生在西藏人身上的悲劇，就會覆蓋在中共的欺壓之下。

六十年後的3月10日，達賴喇嘛以及這群流離在世界各地、流離在台灣的西藏人們依舊無法回到家鄉，無法站在自己懷念的國家與土地，呼吸自由的空氣。
於是，為了紀念當年的抗暴行動，為了向台灣人傳達自由的重要，他們選擇在今天聚集於國立台灣博物館前，高舉著雪山獅子旗、為著自己的歸鄉之路與爭取自由獨立，踏上街頭──

由各個民間團體所舉辦的西藏抗暴六十週年遊行於3月10日星期日舉辦。遊行從二二八公園的襄陽路開始出發，一路經過台北車站、西門町，終點為西本願寺。

這次是我第一次參與西藏人的自由遊行。其實在我印象中，這場活動已經行之有年了，以前也曾在網路上看見歷年來的遊行活動，但是我從未參與過。

遊行活動是下午一點開始，我大概在十二點多時來到了現場，當時人還不多。不過隨著時間接近一點，現場陸續聚集起人群，並且已經有不少標語與旗幟在高舉著，除了象徵西藏爭取獨立運動的雪山獅子旗外，如島國前進、司改會、人權促進會等NGO組織，以及綠黨、社民黨等政黨也都高舉著旗幟與標語，來到現場等候。

下午一點，在遊行開始之前，活動單位先於「戰車」上進行了一連串的談話。

在藏語與翻譯的交錯下，他們主要闡述著這幾十年來，西藏人是如何在中共的迫害中反抗，以及他們受到破壓的心酸與被迫離開家園的無奈。同時，也談及了近年來中共對西藏人變本加厲的控制行徑，並表達希望中國應該撤出在西藏的軍隊，以及對於邀請達賴喇嘛來台的期望。
在談話中，他們提及了近日在台灣社會上熱議的「和平協議」議題，以曾經簽下和平協議的西藏經驗，一再告誡台灣人千萬不可以相信中國政府。

接著，活動又連續邀請了民進黨秘書長羅文嘉、時代力量邱顯智、民進黨立委吳玉琴、時代力量立委林昶佐、中國民運人士吾爾開希、達賴喇嘛西藏宗教基金會董事達瓦才仁等人上戰車發言。

談話結束後，便由在台灣的喇嘛們舉行一場祈福儀式。
儘管處在街頭，但喇嘛們的誦念聲，仍在國家博物館的門口塑造出一股莊嚴的氛圍。

能夠像這樣自由地走在車水馬龍的馬路上，對於我來說是很新鮮的事情。當天的風雨從來沒有停斷過，遊行隊伍中我們可以看見很多人甚至是連雨衣都沒穿，就跟著人群一同淋著雨，將手中的標語與口中渴望歸鄉、尋求獨立自由的聲音喊向街邊的人們。

在藏人們的帶領下，遊行的隊伍踏上台北街頭。他們的喉嚨就像是不曾乾過似的，過程中不斷地呼喊著「Free Tibet！」（解放圖博）的口號，不斷喊著「西藏是西藏人的，台灣是台灣人的！」顯然這場活動的意義，不僅僅只是在爭取西藏自由，還想向台灣人發出警訊，尤其是近幾個月來，不斷叨擾著台灣社會的主權議題以及和平協議。

在經過華陰街、漢口街一帶，來自時代力量的議員林穎孟，以及社民黨立委苗博雅也紛紛站上戰車，對著台北街頭喊話，呼籲台灣人應該重視民主自由的得來不易，借鏡西藏，拒絕和平協議。

當隊伍來到北門站時，遊行隊伍停了下來，並在此進行「磕長頭」的儀式。
根據網路上的資料表示，磕長頭是一種禮佛的表現。不過在這次的以抗暴、藏獨為主軸的遊行活動中，它的意義顯得更加廣泛了。

在進入西門的時候，長久以來支持著台灣獨立的大旗隊們也加入了聲援行列。一支一支寫著「獨立建國」的大旗，不過對著遊行隊伍揮舞。那些舉旗的阿姨阿伯們，也激昂地大喊著：「台灣獨立！」

在繞了西門一圈後，遊行隊伍正式來到了終點站──西本願寺。

西本願寺是於日治時期所遺留下來的日本神社，在國民政府時期這裡曾經囚禁過政治犯，二二八事件後的政治犯王育霖、辜振甫便是被囚禁在此。
神社因為經歷過多次火災而焚毀。目前僅留下參道、鐘樓、輪番所、樹心會館、御廟所遺址。

在西本願寺的主要活動有兩項：獻哈達與煙供。

當獻哈達結束後，活動來到另一項主題：煙供。
是一種除障消業的儀式。參與者們圍成一個圓心，右手握著青稞粉，在主持者的帶領下一同呼喊、將青稞粉往空中灑出。
我在拍攝途中，意外被發了一把青稞粉，不得已只好跟著參加了，因此過程沒有完全拍到。

煙供的過程其實非常簡單，基本上就是主持者們發出甚麼聲音、做甚麼動作，跟著做就對了。
儘管我們根本不知道嘴裡跟著喊了些什麼，但在最後一聲大喊下，人們將青稞粉灑上空中時，看見灑落在身邊的人的衣服還有背包時，彷彿煙供儀式的祝福，也灑在了別人身上。
當然包括我的包包。
結束後，有些人似乎為了將手中的粉拍淨因此拍著手，也可能是很自然地就拍起手來。此時主持者就說：「我們煙供的儀式其實是沒有拍手啦，不過都可以啦。」

遊行最終在一張大合照下結束。人們與布達拉宮、達賴喇嘛像合照。中途我被一位藏人朋友誤認是他的師兄，想來還是覺得有點奇妙。但或許是因為我留了些鬍子，所以才會被錯認吧。

走在街頭上參與運動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因為，你可以實際聽見人們的聲音。

這次的西藏抗暴六十周年遊行，我從頭到尾都在一旁拍攝、紀錄整場遊行的過程，因此我更容易聽見群眾對這場活動的意見。

有些人認為，他們為何不去找俄羅斯、找其它大國來協助他們，而要找台灣？
也有孩子看見了遊行隊伍，對著爸爸問他們為什麼要幫西藏人？而這位父親便細心地向孩子解釋為其發聲、爭取自由的重要性。
還有兩位外國女孩，她們用著我聽不懂的語言，激烈地討論這場遊行。

她們是在批評？還是在討論台灣擁有發聲空間的美好？他們回家後，會搜尋這場遊行、了解他們的主張嗎？這些，我無從曉得。
不過，不論是遊行本身，還是人們的討論，其實都體現了我們擁有民主自由的便利性。
人們可以在街頭上集會遊行，為不公不義發聲；人們可以在街頭對著他們提出評論與批評，即使講出的話語再怎麼偏激、極端，他們都不會因為表達想法而被抓走。
在台灣，我們談話、吶喊、表達主張，不會有人在一旁盯著看，也不需要警惕可能隱藏在身邊的危險。只是當人們在談論時，完全都沒有認知到這一點。

第一次參加藏人們所發起的遊行，正好恰逢六十週年的紀念日。這次的加入，除了主要是想了解他們的處境外，也想在現場聽聽他們的聲音。畢竟，隔著網路讀著他們的故事，與實際接觸、聽著他們闡述是有很不同的感受。

遊行途中，我也確實聽見了他們的話語，看見他們熾熱的面容、他們不畏懼寒冷與雨水的模樣，這些都令我印象深刻。因為親身經歷，所以才會如此堅定、如此堅信自由的重要。這是在我眼中，這群西藏人們所呈現的樣貌。

我深信，這場遊行的意義絕對不僅僅只是爭取藏人的獨立自由。他們還想向台灣人傳達中國的威脅，向我們告誡、提醒著大家：不要忘記自由的得來不易、不要接受中國的威逼利誘、不要接受所謂的「和平協議」。

面對近年來，中國早已透過新聞媒體、透過企業、透過政黨滲透而來的威脅。我想，為了能夠平安地踏在這塊土地、為了能夠繼續暢所欲言、為了能夠讓後代享受一百分的自由──台灣人，也是時候該將這些提醒牢記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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