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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是生活，愛情亦然

踏入第十一個已婚年頭，和同一個人一起已經快二十年了。原來善變如自己都可以做得到，一切只怪日月如梭。

由從來沒有想過結婚生子到今日田地，我的世界和自己小時候想像的簡直如平衡時空。自命寫實派不會把如此種種賴在「緣分」二字上，比起緣分我更相信是「選擇」。人生究竟是生存還是生活，有時只在自己和對方的一連串選擇之中。

年輕時是有點看不起婚姻。看着不同的已婚人士苦苦在關係中掙扎；周遭帶孩子的主婦沒了自己人生；擔家的男主外斷擔挑地被迫犧牲自由為頭家被勞役着……還未算家嘈屋閉永無寧日像電視劇般的狹小空間你推我讓，想起已頭痛，總覺得一個人是最好的人生。甚麼也屬於自己的，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沒有人爭奪的安樂椅上睡午覺；一個人悠閒地抱着貓閱讀；一個人做飯嘗試沒有人評彈的新菜式。要多過一個人時，搖個電話找朋友，總之家是自己的堡壘，最放肆就是自把自為的自由領域。

現在偶爾仍會怨：為甚麼自己抱貓的時間要分了打掃你弄亂的書桌？為甚麼我的廁所鋅盤永遠不能乾乾爽爽總有牙膏遺穢或有水滴濺在界外？更別說那馬桶板應該放下來否……總之要挑剔，日子可以比駱駝穿過針眼還要難過。

和一個人一起快二十年，容許自己班門弄斧一下也無妨。婚姻並不適合一成不變的人：若果你以為你會永遠愛着眼前的他（或她），幾可肯定這人不適合婚姻生活。因為人每天都在變，而且變化莫測，悄悄地十年過去，眼前人面全非，你還找得回昔日眼前人嗎？婚姻是自訂的承諾，並非給予對方的，若要對方不變環境無異你才會永恆戀愛，請你這刻就放手讓人家好好走。

別人總是膚淺的，而且「別人」包括所有親朋戚友：你倆外型好襯啊！（那倒不如去拍戲啦六婆）/你倆有共同職業類似喜好！（那不如一起開個店賺大錢啦五叔）/你倆家竹門對竹門（婚姻某程度是合二姓之好但現實更多分二姓之壞呀三姑）/你倆一起上同一教會（拜托那神父們都要和修女結婚嗎大媽）……我聽過對關係最深刻的體會是在自己剛新婚時，一位舊同事的雋語：「兩個人一起，最重要的是價值觀一致。」習慣會變容貌會老喜好會改學歷會提升，但價值觀這一環，是人經年成長得出來的一些想法，比較能千錘百煉。簡單如為甚麼男的總是只駕這品牌的車女的又只挑有機蔬果來吃，除去習慣價錢喜好，背後一定有自己的rationale。對方的生活習慣可以不斷改變，只要自己了解其價值觀和選擇條件便可。沒有孩子還好，你玩你的跑車我搭我的地鐵，兩人尚且甜甜蜜蜜，但孩子一出生我要送私校快樂學習然後送洋留學你告訴我你家一門十代都於某公校畢業直升全城第一大學某本科並以此為血脈不能於你這代斷絕時你教我怎能理解且欣然接受？這些就是少分享價值觀只看人家衣着吃喝而日漸出事的關係。沒有對不對也非好不好，只是合不合得來。價值觀，就像同性戀是否合法化一樣，夠幾十代人爭辯個沒完沒了。奉勸相愛的一群，沒清楚表達自己的價值觀和了解對方的立場想法就去結婚，守得一輩子也只是一場悶球賽。踢球固然想贏，但踢一場漂亮球賽並不只能死守不攻，入球只一時腳法戰術默契等才是讓觀眾津津樂道的永恆瞬間。

有些人懼怕婚姻，以為婚姻是一世的承諾，又或覺得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愛情的美麗在最初，因為畫面總是美好的：兩小口年輕貌美沒拖男帶女敬老扶幼忙着約團年賀壽中秋賞月清明掃墓，去旅行也是二人穿好情侶套裝從山上滑下來雪從身後追着滾理所當然地賞心悅目，可婚姻牽絆的生活稍一不慎就落入爭扎求存邊緣，光看畫面就知沒靠譜。但正因如此，婚姻就是生活本身，也是愛情的延續。要活得decent其實很看兩個人的功架和要求。有些夫妻生活很地道外表很隨意，每天不是快餐就是茶餐，但兩人一個表情交換那種默契就是格調；有些夫妻出入高貴場面衣香鬢影卻可惜面相像錯貼門神，那即使周遭事物饒富品味但主角就是不對板。婚姻要合格不難但要兩人皆稱心滿意？可能真的像古語有云不只多少世修來方可共枕眠。

價值比價格重要，這是我婚姻第一課。我尚未走到最後，不知最後一課是否也差不多。不過踏入近二十個年頭的關係，甜酸苦辣多得算不清了，反正大家還會在睡前相視而笑，就試着繼續好好走下去吧，畢竟人生最苦和最甜的也許未嚐到，只要身邊的人是你就好。於我，這就是生活中的愛情，也等同我的愛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