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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校》:鬼差無以為懼,戒嚴、迫害更應靠劇本展現深度

2019/10/04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圖片來源/《返校》劇照)
*有大量劇透
創下2019年國片票房冠軍的《返校》,大膽觸碰白色恐怖等常年禁聲的議題,由學生方芮欣和魏仲廷領頭,揭開國家殺人的殘酷歷史。相較於過去,如今的我們終於能侃侃而談從前那個對政府吞聲忍泣的時代,導演徐漢強用驚悚片的手法,敘述政府的高壓迫害,宛如鬼魅般地追趕著文人師生,讓他們不得不走向毀滅的終途。
戒嚴議題應有更佳的詮釋手法
雖不是台灣史上首次將白色恐怖搬上大螢幕,但《返校》夾帶著電玩的高人氣與話題熱度,相比過去電影例如《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好男好女》等電影,應會獲得基本的票房保證與眾多媒體矚目。但是彷彿擁有巨型傳聲筒的《返校》,僅是悄聲細說時代悲劇下的其中一章,而不是選擇利用這個全國、甚至有可能遍及全世界的機會,將大眾應知而未知的整本故事,攤在陽光下,好好檢視並避免重蹈覆轍的可能性,我覺得十分可惜。
故事以禁忌師生戀為牽引線,帶出女學生方芮欣因妒恨而引來的不堪後果,因是「忌妒」,果是「兩敗俱傷」,但最重要、針對白色恐怖可以探討過程細節的情節,沒有多加著墨,讓觀眾只能聚焦在主角四人的情感糾葛,而其他被大眾所在乎、好不容易在此時可以高談闊論的悲劇起因,甚至是批判也好,都沒有加以刻劃;並且此時亦是香港反送中、2020年大選後將有可能面臨惡夢再起的關鍵時間點,實屬難得的時機,若有有志一同的創作者,應在此時好好把握機會,但在《返校》中卻未能見,令人惋惜。
描述納粹時期的電影《為愛朗讀》(The Reader),是由一段忘年戀為故事鋪展,相差15歲的男女主角,相愛後分離又在法庭上重逢的故事。劇情開頭點出時空背景→人性推展故事情節→鑄成悲劇,這樣引人入勝的發展,最重要的起承轉合都聚焦在主角的心理層面,而非史實批判,因此觀眾可以知道這是一部利用時代背景為引言,刻劃心理層面的電影。即便同樣有悲慘時代做引子,但卻能明顯知道電影要闡述的為何。
但《返校》在上映前,各路媒體強打白色恐怖議題的宣傳手法令觀眾印象太過深刻,許多沒有玩過遊戲,或是對希望從電影中認識戒嚴時期歷史的觀眾來說,才發現片中沒有呈現關於此的種種細節,令人稍有過於其詞的感覺。「你是忘記了,還是害怕想起來?」的確,即便在當時活過的人們,都已逐漸淡忘戒嚴時的恐懼,因此《返校》試圖要讓我們憶起當年,為被抹去的傷痛找到空白處寫下紀錄,為犧牲的人們留下一頁,力道強烈卻有搔不到癢處之感,反倒是恐怖片嚇人的橋段令人更印象深刻。
以鬼形象取代人心,便無法彰顯恐懼的真正本質
(圖片來源/《返校》劇照)
大量的上吊人屍、黑髮蒙臉的女學生、黑暗殘破的無人校園……鬼片常見的嚇人素材在《返校》中隨處可見,再搭配留聲機播出的、帶點摩擦雜音的古早年代樂曲,氣氛烘托令人反感不適,的確有達到令人恐懼的效果。
方芮欣在校園中迷失方向時,一列列整齊劃一的男學生,踏著正步從兩旁齊步走過的視覺與音效,也會令人起雞皮疙瘩,深沉與壓抑的場景令觀眾連吸一口氣都要隨時擔心會被嚇到岔氣,要提防著駭人的鬼怪伺機而動(電影院中幾位觀眾一場電影被嚇到跳起數次)。
片中較具象的鬼──「鬼差」,像催狂魔一樣駐足在校園中,臉上是一面鏡子,手爪上布滿尖指,彷彿樹枝的莖般,盤繞在牠細而纖長的身軀上,提著古早時期的紙燈籠在校園中尋找下一個受害者,牠們所代表的意象即是戒嚴時代迫害人民的警察。
鬼差是遊戲中已有的重要角色,改編成電影後,製作人員沒有將牠刪去,把人們對「不祥之物」的恐懼,與對「白色恐怖」的恐懼連結在一起,將這高壓迫害化作實體,希望藉此引起大眾的共鳴;雖然我認為這樣的手法雖然具體且淺顯易懂,但也錯失讓觀眾體會什麼是「真正恐懼」的好機會。
「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心。」人害人比鬼殺人更加血腥、殘酷,如何不利用鬼怪的意象,達到令人不寒而慄的效果,我認為這是彰顯電影深度最好的機會,而非以鬼差的恐怖取而代之。否則,觀影的我們害怕的究竟是鬼還是人呢?如此一來,我們將無法真正體會恐懼由何而來,也無法接觸戒嚴時代的真實樣貌。
這段被封閉的歷史故事必定要有人來述說,尤其目前台灣「內憂外患」的情況,的確需要影劇這類大眾娛樂,將議題推廣到各個族群中。《返校》如同海浪般洶湧,掀起一陣一陣的話題浪潮,引發大眾慨歎需珍惜自由的可貴,實數不易,但若能直搗恐懼核心,在劇情及表現手法上描寫人性及心理層面,相信將會是無以取代的佳作。
《返校》電影片尾曲〈光明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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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湘惟
翁湘惟
喜歡書、電影和日劇。相信其中的故事,總會給我們人生一點點養分。 想說的是:人生只有一次,要做自己喜歡的事。 關鍵評論網:www.thenewslens.com/author/iris 聯絡信箱:[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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