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榮幸今天透過友人協助而邀請平路老師蒞臨月讀,和我們聊一聊新舊故事之間,那些斷裂與連結,重整生命,說出那些非說不可的事。
現場許多讀者都是平路老師的資深粉絲,從老師三十幾年前剛發表《玉米田之死》到《袒露的心》,有讀者說這三十幾年來看著老師的文字獲得紓解與療癒,有讀者說每次聽老師談及寫作,都很認同老師說到認識自我與面對決離的心境,那是年近中年才能體會的釋然,而讀者也很想知道,平路老師究竟是從何時開始以創作作為認識自我之路?
平路老師笑道這是一個好問題,事實上許多問題都是成了問題之後才能進入思考,當時的她在美國念了博士班,論文沒完成,先找到了工作,並且是數理統計專業的職務,由旁人看來事業上可說是一帆風順,但當別人如此時,她的抽屜裡總是有著尚未成形的故事,紙筆中有著對當時的她而言非說不可的故事。
結果故事中的結尾,卻成了她人生的預言/寓言,一路寫著,工作也從全職自願成為兼職,過了幾年再轉而全職寫作,究竟是寫作找到自己,抑或是自己選擇了寫作,這倒也很難說得簡單,但成為小說家,的確是人生規畫以外的事。
後來關注到淡水媽媽嘴咖啡事件,或許也跟曾經從事報業與任職新聞中心有關,看見八卦雜誌沸沸揚揚以一種睥睨的高度評論著事件發生的所有關係者,以貼上標籤的方式區分那些蛇蠍女、惡人與我們。
而平路老師認為小說家同樣關注,卻希望以齊平的視角觀察著與我們並無異的他人,我們可能也是殺人者,也可能是被害者,而為什麼沒有跨越那一條線,這是小說家所關心著的視角。
平路老師說當《黑水》剛出版沒多久,媽媽嘴咖啡負責人呂炳宏就私訊了老師,說他一口氣讀完,很震驚這個與他們完全沒接觸的作家,為何能夠寫出這麼貼近他所認知的事實。
事實是,他認為最可怕的不是犯了殺人罪的店長,而是鄰人的耳語與跟著風向走的輿論,這些以種種早就覺得有異的閒言閒語,才是真正的惡。
從社會事件聊到自己,平路老師也談了寫作可能是跟童年經驗所做的斷裂或連結,《袒露的心》中間花了幾年功夫完成,出版在即,平路老師還揪結著乾脆別出了,這些這麼袒露自我生命的故事。
從以為自己的獨特性為始,而以自己並不獨特作結,是創作時的歷程。
梳理自身的生命,一步步才能看見自己並不特殊,任何際遇、苦難、悲痛與遺憾,都不是唯我獨有,而自我與他人之間的距離,各種理解的距離,包括安全的距離、願望的距離、幸福的距離、乃至婚姻的距離,有時候最熟悉的陌生人莫過於枕邊人了。
當理解這個距離有多少差距時,更不能忘記:
每個人都是遙遠的國度,要探索他(她)的心,要先在峭壁之間闢出良港。 - D. M. Thomas《白色旅店》
人與人之間的細絮蛛網,藕斷絲連,這些經驗的探索或許是洞察,或許是修復,這些關係之間,曾後悔自責,或壓得自己喘不過氣,這些抉擇與承擔,沉重與罪責,可能都不是被原諒所能救贖,原諒自己並且接受自己,當下即豁達。
當人們問達賴喇嘛有沒有後悔的事情,人們期待的是超越凡人的答案,沒有想到達賴喇嘛說著和人們沒有兩樣的後悔與遺憾,但是不能被這些事情所拖著,不是否認這些情感,而是不被拖著動彈不得,這樣的回答,或許也才能回到人間,回到體認,闢出良港,承接住自己與他人,生命的課題,也是宇宙的餽贈。
10/19 (六) 14:00-1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