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算應人要求,畢竟不能光說別人自己都不講。筆者這一篇主要要談的,並不是所謂法理或是正義等問題,這些嚴格說都不算是戰略觀點,這是價值觀的問題。但畢竟要談論戰略就不能忽略價值觀層面,不然工具凌駕目的,是很可笑的事情。所以在進入正式討論前,有幾點必須作討論前的思辯。
簡單說,就是對這個價值觀的本體進行某種程度的對話,然後我們才可以進行實務面上可行性的討論。那麼,我們需要定義的,就是這個「台灣」的主體到底所指為何?在這邊簡單的作幾個分類,依照歷年來台灣各種民調,都可以指出幾個大方向,筆者必須先說明,並不是說民調來決定台灣的本體性,而是「台灣」並非一個單獨的生命體,「台灣」本身就需要有民眾的存在,才能進行社會契約的締結形式,並賦予「台灣」這個名詞在現代國家中的合法與合理性。
本體性
首先,民調多半可以看出幾個變化。第一個就是,自認為「台灣人」的比例在穩定增長中,若要以中國方面定義的中國人來看,「中國人」這一項自我認同的設定,在台灣幾乎已經沒有市場,所以就以自我認同的角度來看,無論民調的選項如何扭曲,也不能改變在現在的台灣,絕大多數人已經接受「台灣人」是一個共同的符號這個事實。(PS:也就是說,幾乎沒有人會自然的說出自己是中國人或是中華民國人,在最自然的狀態下,絕大多數的人都將台灣人當作自我認同的名稱)
其次,在國家的認同上,民調出現很混亂的狀況,這與其說是「中華民國」存不存在的問題,不如說是多數民眾不知道怎麼面對這種「國家符號」的變化,有人否定「中華民國」,也有人堅決擁護「中華民國」,但無論怎麼解釋,都無法進行一個統一性的國家符號定位,換句話說,就是多數台灣民眾,拒絕或是害怕進行這種討論。這問題不僅僅有國內政黨鬥爭的影響,還包括國外強權的態度,因為就以近代國家的必要概念來說,「台灣」這個國家的存在算是充要條件,只有在國際法的定義上,會出現中華民國以死但台灣活著這種詭異的狀況。所以作一個客觀的定調來說,台灣在國家的符號定義上,仍然存在著分歧。(PS:無論你喜歡不喜歡,中華民國這名詞出了台灣島幾乎就只存在歷史,但現實上我們在台灣內部的所有符號,一概是中華民國,這種狀況跟你的喜好無關,只能證明連台灣內部都無法進行這種符號的討論。以國外來說有令人擔憂害怕的條件,在國內來講這種討論太過形式且與生活幾乎無涉,以穩定的生活為訴求的一般民眾,會拒絕進行嚴格定義的討論並不令人意外)
所以,在定義台灣的本體上,我們出現了一種很詭異的狀況。一方面生活在這個體制中,但卻懷疑這個體制,一出了這個體制,又需要這個體制作為一個象徵的符號,但這個象徵在國際間幾乎沒有市場,有市場的的象徵又不具有國際間的認同。換言之,這是一種被環環相扣死的迴圈,除非切斷其中一段的連結,不然不可能加以破壞,改變這種「既死亡又存活」的怪異現象。進一步說,每個台灣人都知道要進行這種切割,不然就不可能進行改變,關鍵在切斷的點在哪裡。如果切斷的點在國際上,那麼勢必衝突到所謂的現有國際均衡,相對圍繞台灣的勢力,台灣是小國,小國很難進行這種改變。而切斷點若在國內,又會牽涉到包括政黨、族群等認同的問題,就論理上並不是不可以進行改變,但實務上卻很難進行,各國內團體都將這種外在符號視作不可侵犯的信仰價值,這又顯示出台灣人其實並沒有一個長期且堅定的價值觀,不然不可能產生這種對符號莫名崇拜的現象。國內的狀況更糟的是,還被外國限制住了變化的幅度,國內的各團體一方面要依靠外國的支持來打擊敵手,一方面又在挑戰外國的權威,這種狀況下又形成了大迴圈下的小迴圈,圈圈層層,幾十年累積成現在的問題。
這段話不是說我們無法定義,至少我們可以確定的是,這個狀況的確很麻煩,而且這個狀況持續太久,已經造成一般民眾的麻痺感,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以戰略的角度來說,只有兩種戰略可以施行,一種是「改變」的戰略價值觀,另一種是「不變」。現在的狀況是,台灣內部本身的對抗,就並不單純是某一勢力要求改變,另一個勢力要求不變,而是多數人都期望在不改變現狀的狀態下,要求進行本質上徹底的改變。這種狀況不可能形成對外統一的戰略觀,也造成無論哪一個政府執政,無論這個政府進行改變或是不變,對於一般民眾來說,都等於違背期望。(PS:這種狀態不光台灣獨有,幾乎所有新興民主國家都有類似的狀態,民眾對現狀有慣性,但不改變則無法解決根本問題,但改變勢必碰觸到慣性,造成改變的困難)
到此為止,本體性的討論已經告一段落,讀者應該可以看出,台灣的本體性除了自我認同外,幾乎沒有一個是屬於定調的。這狀況雖然麻煩,但並非不可解決,所以接下來要作的是,確定「台灣」的本體,到底指的是什麼。讀者不要感到意外,接下去的會更讓你意外。
首先,台灣作為一個自我認同的共同符號並沒有問題,所以我們可以定義台灣人為一個「台灣民族」嗎?還是單純是一個「台灣文化」?抑或是一種「台灣文明」?
台灣就一個民族來說,嚴格說是不存在的,無論就歷史或是現狀來說,台灣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移民型國家,要求移民型國家要有「源遠流長」的背景是不可能的,所以若硬要定義台灣是一個民族,勢必卡到近代國家的起源幾乎都是民族國家的老問題,就連土耳其的民族主義建構,都是在鄂圖曼帝國後期,遭受到強大西歐勢力進逼才產生的,這種民族主義建構的過程都非常的漫長,而且幾乎都是與土地有關,有一定時間的歷史才產生。換言之,要求台灣是一個民族,會面臨到與現代國家的本質是民族國家的老問題,更何況台灣是新興國家,並沒有在分裂與統合的過程中,找到屬於自己的定位。結論就是,建構一個台灣民族的民族國家,短期內是死路一條,不僅論理上不合理,就已實際上來說都會造成內部的混亂,強迫的統合只會產生內部的不安定要素。
換句話說,今天我們在討論台灣的主體性的時候,「以人為本」不具可行性,就以猶太人的歷史來說,猶太人流亡千年,依然記得「應許之地」,誓言回到他們的故鄉。今天台灣要以人作為本體,就會面臨到逆向定位的問題,異言之就是我們要怎樣定義出屬於「台灣人」的範圍?所以屬地主義是較為可行的方案,以生活在台灣上皆是台灣人,這一種本體性的定位,會比較符合現實上的可行。
結論,台灣人不存在但是以台灣為家的人存在。這恰恰好可以對比四海皆是中國人,但都不以中國為家。就以戰略上來說,具有很強烈的鮮明對比作用,無論是宣傳還是操作上。
本體性的實務證明
本體性很難定義沒錯,所以可以反過來以實務面去證明。今天如果我們用哪一種作為本體,會得到什麼樣的結果?很不幸的,由於中國對台灣具有侵略性質,所以一定要將台灣的土地消失列作選項。這裡所謂的消失不是沈到海裡,是指對台灣這塊土地的治理與管轄。
所以今天我們考量到,萬一中國真的統一了台灣,我們該如何自處之?如果設定台灣是一個民族,那麼中國的對應方案非常簡單,只要用時間去沖淡就可以,反正通婚與教育向來是重塑民族意識的好幫手,沒道理對台灣不比照辦理。但如果我們以地為本,抱持著台灣就是故鄉的概念,那麼中國要解決這問題,就只有稀釋人口這條路可以走,不是強迫搬遷就是屠殺,簡單說玩西藏那一套。
所以,今天要談台灣的未來戰略,不可能不加以考慮這些可能性,如果用「台灣民族」的觀點,那麼會產生萬一台灣淪陷,民族意識被重塑後,無法談論消失的民族的未來戰略這種困境。若以猶太人的歷史概念來看,若設定台灣是我們的應許之地,就算國家一時滅亡,總有一天要回到這塊土地上,建立屬於自己的國家,那麼這套未來戰略就有很長期的規劃可能。
但如果要這樣作,建立屬地的台灣意識勢必不可免,這種屬地的價值觀,絕對不是建築在金錢等工具上,而是建築在長期對這塊土地的發展與建設上,那麼現在台灣人普遍不重視環境,不喜歡進行長久的建設,多喜歡走短線炒作,簡直就是在逆向而行。這種炒短線的作法絕對不利於屬地的長期建設上,更應該說,台灣是否有對這塊土地的未來進行思考?有一種長遠的願景?顯然沒有,多數人將台灣視作口號、符號,但並沒有真正當作實體看待。
結論就是,屬人主義短期規劃不可行,長程的規劃會卡到中國太強大,台灣可能會被併吞的結果,這個結果會讓長程規劃無法推行。屬地主義短期可行,也具有中長程的規劃可能,但現實上這需要一套完整的論述,建構完整的價值觀,這方面的論述幾乎是匱乏的。但以考量被併吞的可能性來說,必須走屬地主義,不然會出現本體消失的困境。
(PS:這一段的短程規劃,是指一代人以內,中程以上都是三代人開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