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蚋堡殘花》拾壹、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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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我回房裏面,已是傍晚。


與美麗姐、惠君姐別過,我便上了捷運,往臺北車站去;與平時不同,我今日沒想搭上第二次捷運,約莫也是疲乏,懶於轉乘。於是臺北車站下了車,我便搭上能直達家門口的公車去。


上了公車,我走到最後方,連腳也縮起到椅子上,蜷縮在後方最角落位置,對窗外端望。臺北車站旁路上,公車走的是忠孝西路,路大,車也多,和著夜幕漸落,大路上那些車燈亦白亦黃,與那些車尾的紅光,我原是忽略了在車陣中那點點紅光,是到過了段時間,剎車此起彼落,那些紅光才開始透近眼窗來,令我注意起。


我突然意識來,發現若不開著車,自己竟是忽略那些紅光的。

「紅光?」凝望這片依著車輛行進的燈海美麗,神也不知走去何處;那時間稍覺睏頓,我看了下,知道路程還有,便閉目小憩,夢遊去。


那夢裡,漆黑蒼穹綿延無盡,而大地全然宣紙白,滴墨未沾。

舉目所視皆平線,四下皆無一物事存在。我伏地鄒鄒晃,正無聊此景,倏然間,感到周身劇變;地上大宣紙參差裂放,裂放之處或者成壑、或者成丘,變化更劇時,則丘長成峰、壑裂更為深巨。


我見四周壯奇境緻,不禁興起,粗野狂奔跳。那巨壑底下墨漱時而緩慢淤停、時而湧動瀑怒,變化然然,令人驚喜;我抓一旁叢生枝蔓,一躍而下,埋進此中,要窺視其諸妙,卻突如其來驚嚇。


那谷底黑墨湧怠交替,潛移默化間,竟糾結成坨,凝重厚實。

再細看去,竟有無數墨人掙扎其中,或踢或抓,不見其表情在。我垂溜至最底處,乍見每一墨人皆牽連一墨絲,往上頭去。我驚,沿枝蔓攀回壑口,見墨絲又連至一峰頂,越趨集束,我便奔至峰腳,再攀。


那崖邊生長怪枝眾多,其幹乾癟如蟲足,其葉細縮如針刺,再攀必傷。我依然進掠,但未到山巔已傷痕累累。攀至巨峰腰部,視野漸廣,抬頭一看,一恐怖乾癟骷髏頭插於峰頂,那石柱頂白骷髏頭佇立顛緣,頭上圈纏萬千白髮,鬢長落谷,直至各大壑中才漸染成墨絲。


見景象奇異,我驚了好一會兒,猛的睜眼醒來。


「什麼怪夢?」我嚇得一身冷汗,睜眼時已經過站。

「呼,」我看看窗外,趕緊按鈴。

「還好,不算遠,兩三站就用走的吧。」


下了車,我漫步往家裡走去,還思索那怪夢。晚間我稍事梳洗,坐於電腦前,因腦袋不專心,只得緩慢鍵作。


說起來,開立店鋪並非難事,這我倒明白。多年以前,我還大學,也曾經打工待過幾處店家,除卻人際關係,事務上都算熟悉。最後來待間小吃店,本以為專事雜務,但沒想到越待的久,同事一個一個都辭去,最後換了兩輪,除我以外全是新人。


老闆見我待的久,交辦事項也多,從端菜洗盤到開店關店,最後索性全都交予我來處理,也就那一陣子,我明白了開店不難,是持續困難。如此一想,當年少不更事,也無耐性。負責的事務一多,我也沒想再待,延畢那年課雖少、夠閒逸,我卻只有終日玩樂,混等畢業。如今見惠君姐、美麗姐那份決心,竟也不免對自個兒感到羞愧。而我再思慮惠君姐所想,竟還時不時憂心起來,真是蠢極。


思前想後,我得了個結論:我依然看他們是流鶯,而非一般女子。

若一般女子欲開店謀生,想來我大約也不會像這般否定,但兩位大姐談到開店,我竟緊張如此。似乎在我印象中,她們只是無一技之長的風塵女子……蠢極、真是蠢極,我不禁要為自己這盲目大翻白眼。


「這麼說,從認識惠君姐她們到現在,似乎沒真正了解過她們。」我喃喃道。

我如此心得,並非沒有因由。若說要理解她們,我這只是粗淺,自顧自寫。不過自己想聽點民間話、寫點民間事情,這倒也夠。只是此時驚覺自己知之甚淺,有一股不可言喻的悶。


更說,想想惠君姐、美麗姐,我其實對她們很是敬愛。不覺間,待她們也比以往熟識之人更像朋友。實際說來,我可算是那類孤僻人,自幼常與群體有所區隔,但並非自願,倒更像是性格上的不可抗力;因此,即便是高中、大學,畢了業似乎就是一把刀,什麼都切斷,搞得無牽無掛。


想到這裡,我怪異姿勢便趴於電腦桌前,有點睏倦。


「怎麼連自己也像關起來一樣?什麼都沒有。」


我一邊爬行鑽入被窩,一邊思付少年時;想來又覺得那並非什麼不可抗力,若細細梳理,便能發覺自己實在也討厭那層交際上附帶的不自然。


「原來自己是如此的。」


隔日,我趁中午前便到了騎樓下,四處走晃,想拍些照片,多明白明白這地方。此時已有幾個老資歷在等候客人,我輕悄悄遛噠,怕引人注目,都迴避。走晃幾遭,皆是窄路細巷,我往一間寵物用品店旁巷子穿入,頓時周圍就全暗了下來。


我走至窄巷底,原地不動,看著我走進來的那條紅磚窄巷,上頭全是青苔與斑駁,而路長約七、八公尺而已,微微曲折的路卻已看不見外頭那街市。而走道盡頭,我見到兩個樓梯口,也是極窄,比一個女子的肩膀寬些,我張望一下,溜了上去。約走到三四層,便到了頂樓;每一層的樓梯都有個門,梯間都掛滿了女子衣物;兩邊樓梯看過之後,發現都是如此。我走回樓梯口,看著這四周圍只有老舊水泥牆與紅磚的小空間,突然發現聽不太到街上喧鬧聲,我又再細細聆聽,才聽見一些。


那時間萬籟俱寂,忽地感覺自己離塵囂遠之甚甚。頗為孤單。

我一步一步踏,一步一步再穿出那紅磚窄巷,遂有感覺,自己正逐漸回去人間。但那又是哪裡?我不明白自己思索的,那邊不是天宮、不是地府,也不似塵外無憂地,與人間離得太遠,連監獄都不成。


「到底是哪?」


我繼續輕輕遛街,一邊瞧見路邊遊民,猛然想起廣場前所見。是了,那是一世界裡面的兩平行線。


那窄紅磚巷內,不過七、八公尺的距離,就到了一般人想不到的地方去了。多數人這輩子再如何辛苦,也想不出誰能過著這種生活,我也想不出;但這樣的生活,就在這裡。離平凡人七、八公尺的距離。

也許還有很多,而且離的我們更近,那些人活得跟世界想的不同,或許除了活著,都沒什麼能值得努力去做的了。我從另外一邊再穿入老舊公寓式的廊道,一邊走、一邊看。這廊道白天也昏黑,唯有出入口泛滿白光,在中間如此一看,像走在火車隧道中。


出了這廊道,便來到一處建物之間五坪左右大的小空地。在西昌街附近,最多人的永遠不在街邊,而是巷中。見人走過,她們便一個一個點頭;若再上前,會等你詢問價格。我隨意走過,直到一位小姐較熱心的靠上前來招呼,我便停下。


「帥哥,玩一下嘛?一千就好,試試看?」


看起來,眼前女子年紀約三十出頭罷,妝容普通,不過笑容親人,風塵味倒少了點,她身著黑色連身短裙,雙臂是水袖,附上來那模樣頗有姿儀。我吞了口口水,點了點頭;於是她便勾起我的手,一邊掏著包包,拿出一串鑰匙,將我領去一個小鐵門。

「叫我琪琪就好。」


我隨他進入小鐵門後,又是一條很窄的長廊,走廊無燈,只見隔間內全是紅光。方才踏入,我隨即聽見從這些木板隔間裡傳來女子勤奮呻吟。

我聽著那些呻吟,卻覺得怪。


只可說這份工作有其累人之處,可不如以為的那樣,躺下便成。這麼一想,美麗姐的那玩笑如今言猶在耳,辛不辛苦?我自己去做做也許才能明白。會如此思索,並不因為那聲音銷魂動聽,而是有另一種不真實感。


那小走廊上有十幾個門,看來隔間不少,女子呻吟打進到門內便沒停過,且說奮力如此,竟還令人有些不寒而慄。我隨琪琪進入其中一間隔間,也是紅光。


「帥哥,先跟你收一千元。」

「啊,」

進了門,她便先向我收費,我先掏了錢出來予她。

收了錢,她便開始脫衣,我一邊見她脫衣,心揪的緊,還不知如何是好,便四下顧盼。


這一看,不如我原先猜想的,房裡紅光滿布,一時之間不算清晰,但原來周圍櫃子裡,都是些生活用品。這小小朱房,也是生活的一部份嗎?我如此納悶。

自從進了這房裡,滿室紅光便覆蓋了眼前女子,她卸下一身衣裝後,粉白皮膚讓光給照了通紅,將肌膚瑕疵都給掩飾去。她隨手拿起床頭櫃一個保險套,便要我將褲子脫下。


她一面對我,我便瞧見她肚子上的大疤。

「沒關係,我不用。」

「啊?不用怎麼行?不用我不做。」

我尷尬笑笑。

「對啊,不用、不用,我不做。」

「覺得肚子醜的話我穿……」

「不用,真的不用。」她開始皺起眉頭,一臉狐疑撇過臉去,對我斜眼打量。

「不是警察吧?」

「不是、不是。」我趕忙搖頭。

我見她那臉,雖然原本只想看看,但已付了錢,我想不妨順便問幾個問題。

「妳這房間,」我直接提問。

「看來都是生活用品。」

「是啊。所以你真的不做?不做來幹嘛?」

「想問問妳的工作。」

「不就這樣,其實也沒什麼好問。」

「想問一些妳來這邊之前的事情。不知道方不方便?」

「可以啊,我沒差啊。」


看來我並非早的,來過此地尋故事的人,多。她爬上床來,懶坐一旁,我則細聽。


那時民國九十一年,琪琪從職校畢業之後,便沒有再讀,工作去了。

雖說從職校畢業,她並未想過自己要做些什麼,也就隨意地找了份工去做。民以食為天,想當然耳,最好做即是服務業;她找了間宴會餐廳,就一直當服務生,端盤洗菜將就著做。不知不覺間就這樣做著,也已經到了二十四歲,認識了個男朋友,甜蜜的如膠似漆,又諾予了好遠大的未來,整個心茫茫然的甜,很快就跟那男人結了婚。

「前面幾年都還好,」我見她說這句話,倏然間臉上竟瀉出一抹幸福沈醉,只不過下一刻來,就盡是不悅,又哼哼氣,像自嘲了。

「好像結婚第四年吧,外面就有了女人的樣子。」

她雙手拉起雙腳腳踝,盤腿而坐。

「一開始是晚回家,」她一邊微微點頭。「接著,就是更晚回家。」

「再來就不回家了。」

我見她臉上無太大表情,只是那眼皮始終沒有完整的睜開過。

「家裡兩個小朋友,一個還不會走,一個剛上幼稚園。都看不到自己老爸。」

「哈,總之滿糟糕的啦。」


一個家變得風風雨雨,再撐也不能多久。結婚八年之後,他們離婚了;兩個孩子裡面,小的流感送了命,大的現在讀國中。


「就前年而已,我爸中風,今年換我媽癌症化療。衰爆。」我聽她鼻子嗤了個氣,轉過頭來,說話還依然輕鬆微笑。我微微點頭,但事實上卻說不出什麼話來,這房裡安靜得很,只是還傳來隔壁賣力呻吟聲不絕於耳,聽著是有點不自在。


「你真的不做?」我見她一邊提問,一邊看一旁手機時間。

「嗯,沒關係,」她重複了一兩次看時間,惹了我注意。

「有時間限制?」

「當然有,二十分鐘。」


講到這,我猛地想起不少問題,但又不曉得唐突否?猶疑了一會兒,總覺得她態度也淡然。在我想來也是,來了這地方、付了錢不做愛,不是來掘人傷口,難道來談戀愛?進來了不如就問吧,畢竟見她態度,來此掘人傷口之人可是不在少數。


「剛開始怎麼會來做?」我這問題問的直接,也沒見她有什麼大反應。

「家裡缺錢啊,」她清了口痰,往一旁垃圾桶裡吐去。

「不好意思。」

「沒關係。」

「啊那時候離婚啊,我超久沒去工作了,一下子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很難想。就回去做服務業,端盤子幹嘛的。結果,」

她哼笑一聲,肩膀聳了一下;不知怎的,沒待她說,我竟馬上明白她的不屑。

「我那兩個星期就換了三間餐廳,做不下去。」

「是店家問題?」

「你人算不錯啦,會直接問我是不是店家問題,可是我家裡人都覺得是我的問題。你想想看,早上十點上班,要做到晚上十點,已經很長了哦?幹!中間吃飯半小時,下午三到五點要幫忙洗碗,忙完休息不到二十分鐘就五點了,店一開又要忙,我一天休息不到一小時。」


說完,她大大哼了一氣。我聽這一哼氣,十足不滿,只是哼氣雖哼氣,卻又令人感覺哼的壓抑,不放得開。


「很奇怪,家裡都這樣,可是你在照顧家人,家人卻還是會反過來怪罪你做得不好。」

「聽起來不只是工作。」

「哈,對啊。不只是工作。講給你笑一下啦,我爸講了很多廢話。我高職畢業的時候,想再讀看看,就說我讀到高職花了很多錢,女孩子不用再讀。我工作認識男生,管東管西,說我不去相親什麼的認識一些好的,只會跟餐廳廚師鬼混。後來跟餐廳廚師結婚那時候,說我好騙,活該嫁給這種做粗重的,生了小孩直接嗆聲不要叫他們幫忙顧。」


「那你就沒工作了?」

「有啊。我媽還是會幫忙顧。不過我爸,呵。」

又是一聲冷冷的呵氣。

「我有時候不曉得現在幹嘛照顧他,好像應該放他去死才對。」

「唔。」這話,聽著耳熟極。

「妳辛苦了啊,碰到這樣的事。」

「嗯,反正也只能認命了,不然能怎麼樣。」她嘆了口氣,身形又更加縮去。

「隔壁房小燕更糟糕。」她下巴挑起指去天花板。

「小燕?」我朝著天花板看去,看來講的是現在奮力呻吟的這位。

「她是什麼遭遇?」

「有機會你問她。時間差不多了。」

「也是辛苦人啊,想不到妳的故事會剛好這麼沈重。」我也不禁隨之嘆氣。

「剛好?」她不屑的看了看我。

「在這邊你隨便問,通通都是家庭有問題的啊。連大陸來的都是,你以為剛好喔?」


她這麼一說,我才意識開來;對啊,沒問題誰要這麼做?


「沒有問題誰要來?」她像是淬了一口水,但光線昏暗我看不清。

「我剛來的時候,自尊都放不下,不知道該怎麼辦,這附近混的勸了我好久,叫我想做這行要先放下自尊,我耗了幾個月才習慣,還想自殺。憑什麼家裡的問題都要我負擔?」

「你看,沒有問題誰要來?」

說話到此,她挑了挑眉又聳了聳肩,接著起身去抓了衣服準備穿。我瞧她背影瞧得目不轉睛,她見我如此,便停下穿衣動作。


「帥哥,真的不做?你應該沒什麼經驗吧?我幾分鐘就可以讓你射。」


她那麼一問,我心裡突然猶疑起來。眼前女子現在看來全無半點嫵媚,這提問在我聽來像公文送到辦公室待回覆一般,我卻突然猶疑起;我瞠眼細看,此時背對我的纖細腰身確實引人入勝,既然背對著我,此時腹前創疤也顯得不那麼煞風景。那一猶疑間,不知怎的竟害人口乾舌燥。


「免了、」我倒抽一口氣,若非想著方才那句耳熟話,也是不無就範可能。

「不然我用嘴……」

「真的沒關係、我先離開。」我向她點了個頭,便站起來等;沒一會兒,她也穿好衣服。

「走吧。」


她開了門,示意我先出去,我這突然地想起進來時,她可是牽著我的手,不過生意做完,出門也就一般般了,沒有那種風情可享。

「原來如此,」我順著她開了那門,一邊走一邊思索。

「生意做完了。」

如此,我突然深刻有感。談話再多,我之於她,不過生意一樁,其實也沒所謂交集。往復男人何其多?又怎麼會要去注意我。我開了鐵門,正欲往外走去,突然才又見她快步隨來,臨門前又向我招呼了一下。


「下次想要再來,我算你便宜。」


接著,便開了鐵門送我出去。

如此,我突然有點玩味兒,那態度不僅是相異之劇,還是大而淡然。這淡然令我有點神暈目眩,甚而索思,實在難以明白方才聽聞是否真切。


「嗯……」我自付思索,不知怎的,像走一遭幻境似的。


出了那走廊,仿若隔世;我一邊瞧四周,除灰色水泥牆外,巷裡也就零散幾人罷。那些女郎見我出來,是連招呼都懶,目光都瞟去那些轉角,要待人來。我這一回頭,琪琪已背對我老遠去,不出十秒已消失在我眼前,想大約是回了巷口去。


「真是好快。」


我瞧了那巷口好一會兒,才緩緩回神,往巷子另外一頭準備離去。出了小巷,是車多的大街了。


「滿室紅光……滿室紅光……」我一邊喃喃,一邊從背包裡拿出紙筆來。

「身上都還有香味,」我細聞了下,但出了那房間,身上這味兒令我感覺有些古怪。我聽那些車輛來往嘈雜,再想想巷中:今早如此走晃,每每轉入一窄巷內,總要疏來幾絲寂寥、曠然,隨即便是知覺恍若隔世。即便這時,我亦有感覺眼前還像泛著紅光一般,女子身形也似乎尚在眼界,飄忽冉冉;令我在街邊惦了許久,還難脫那靡靡之境。我也從未想過,那房裡也會擺放諸多日用品。


「唉,又犯!」


即便我說之以靡,那卻是她生活重要之處,靡靡稱之未免太過。我往一旁走去,一邊閒晃,見著一個攤子,時間差不多,肚子也餓,我便坐下瞧起菜單。

這攤子開設在街口,兩張白鐵桌,餐具同樣皆是白鐵,老闆與老闆娘動作利索,不斷拉高手腕瀝水、再把麵團丟入碗中,最後加上湯、灑予幾個芹菜、油蔥,陽春麵就完成,好精幹。


我稍微過目,向老闆點了個陽春麵,價格不過二十五;不久後,麵來,我一邊嚼。


「這樣頂著家裡經濟,她要吃幾餐陽春麵?」

會如此想來,只因為周圍兩桌,看來都是煙花女子。眼前陽春麵大碗不過三十五,小碗不過二十五,我盯著瞧,思索著琪琪是不是常來吃?我竊竊收著她們談論音聲,談的是彼此家裡情況,三五句都不離抱怨,卻又更是無奈。


我自顧自嘆了個氣,一邊嚼麵,一邊提筆寫來。



「且依朱光掩心慌,收訖床前為誰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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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姐,是哪一站啊?」 「山里啦,記得喔!不記得要問我啊!」   這日初二,我乘火車往臺東去。惠君姐與美麗姐二人還停留,邀我下去。我心裡有惦,興那臺東美麗姐老家,也興著她倆鄉村生活模樣,此日便聽了美麗姐「讒言」,往東去了。   原先母親相詢,我只說要忙碌工作,卻感覺藏事藏得不知所以然,好怪;姑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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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姐,是哪一站啊?」 「山里啦,記得喔!不記得要問我啊!」   這日初二,我乘火車往臺東去。惠君姐與美麗姐二人還停留,邀我下去。我心裡有惦,興那臺東美麗姐老家,也興著她倆鄉村生活模樣,此日便聽了美麗姐「讒言」,往東去了。   原先母親相詢,我只說要忙碌工作,卻感覺藏事藏得不知所以然,好怪;姑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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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我回房裏面,已是傍晚。   與美麗姐、惠君姐別過,我便上了捷運,往臺北車站去;與平時不同,我今日沒想搭上第二次捷運,約莫也是疲乏,懶於轉乘。於是臺北車站下了車,我便搭上能直達家門口的公車去。   上了公車,我走到最後方,連腳也縮起到椅子上,蜷縮在後方最角落位置,對窗外端望。臺北車站旁路上,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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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我回房裏面,已是傍晚。   與美麗姐、惠君姐別過,我便上了捷運,往臺北車站去;與平時不同,我今日沒想搭上第二次捷運,約莫也是疲乏,懶於轉乘。於是臺北車站下了車,我便搭上能直達家門口的公車去。   上了公車,我走到最後方,連腳也縮起到椅子上,蜷縮在後方最角落位置,對窗外端望。臺北車站旁路上,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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