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聽說．困獸

惡夢不知從何時開始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每天晚上，我都在跟不同的惡夢奮戰。夢見鬼怪從來就不是最可怕的惡夢，因為只要夢醒，就知道一切只是夢境；既然知道一切只是夢境，醒來以後恐懼就會消失，最多也只是心情稍受影響，但刷牙洗臉後大概就會逐漸遺忘。墜落感的惡夢也總是發生，如同從高樓一躍而下，但終究不會摔到地面，因為墜落的瞬間總是會被驚醒。儘管心跳加速，或是難以繼續入眠，但也就只是當下短暫的害怕。

我最恐懼夢到生活周遭的人事物，不喜歡夢見生活任何一個情景，因為那會使我分不清楚我是在夢中，還是現實真實的發生。而我常常夢到這樣的夢境，夢見周遭的人發生意外，夢見我的生活瀕臨崩潰，夢見我在夢中失去自我控制能力，或是夢見我自己殺死自己狂妄大笑。每次醒來，我不知道一切其實只是夢境，我因此整天意志消沉，往往要到中午過後才發現就只是一場可怕的惡夢。某些時候，當我發現可能只是夢境，甚至必須翻找日記或其他文章證明惡夢只是惡夢，生活仍然維持常軌。偶爾，我也會夢到夢中夢，夢見我在夢裡醒來慶幸惡夢未曾在夢裡發生，卻不知自己仍在作夢，並且再次碰到其他可怕的失去徹底崩潰哭泣，完全相信所發生的全是真實。

惡夢，就這樣糾纏著我。我不懂為什麼連睡眠都無法得到平安平靜，也不懂為什麼連睡覺都不能夠得到真正的休息。恐懼深深埋藏在我的心裡，我無能為力，不知如何改變，就這樣讓它伴隨我夜夜年年。

但我對惡夢充滿感恩，因為惡夢至少代表我仍能休息，儘管疲憊，但仍保有睡眠。失眠遠比惡夢可怕，不管綿羊怎麼數算，整個夜晚只在腦海中不斷想像綿羊越過柵欄，就是無法跟著綿羊拜訪周公。深夜的寂靜帶著無奈，時間瞬間變多，但卻不知應該做些什麼。幾天過後，頭痛欲裂全身疲憊，但精神奕奕始終不肯休息滿是無奈，求助於安眠藥換來隔日難以擺脫的各種副作用，但被安眠藥打昏睡著總是比夜夜失眠來得美麗。我常常在想，為什麼人最基本的生作息對我而言像是恩典與神蹟。過去，我常流著眼淚禱告哭著懇求上帝；現在，我已經麻木的連禱告都不太願意開口，心裡早已對這樣的狀況無奈的決定妥協。

但我發現這是種幸福，因為當我能夠一夜好眠，並且沒有惡夢侵擾，我心中會充滿感恩，從一早起來就覺得今天無比美好。我學會對許多平凡的小事感恩，因為我開始明白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是理所當然的。生活上的食衣住行不是理所當然，就像我必須常常與失眠跟惡夢奮鬥，但我可以快樂的享受我喜歡的飲食，而許多人卻沒有這個權利。知足常樂，我做不到；但學習感恩，讓我看見神的恩典。當我看見神的恩典，我會知道祂與我同在，並且認識到祂對我的愛是何等長闊高深。愛很特別，當人能夠看到愛，所有的障礙都變得容易越過，就像神與我們立約的彩虹能夠跨越整個山谷。

失眠會過去，惡夢會驚醒，但看似理所當然的幸福永遠存在，一份滿溢愛與恩典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