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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敲電影與機遇的難題 - 奇士勞斯基:藍白紅三色電影圓桌(下)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40 分鐘
關於O影會:O影會原為影評人Alfredo所發起的、類似讀書會的影友聊天聚會「讀影會」,每月一次討論最新的電影或值得回味的導演專題。原本是以聚會為主,僅私下錄音紀錄,但成員們覺得評論與討論本身的火花,也是一種值得呈現的創作,如主辦人的說法,雖然當下不一定有辯論和發表、命題和主軸的意識,但希望經逐字整理、編輯分節來捕捉和還原迷影交流碰撞、交織、發散出的網絡和氛圍,「稱不上是多嚴肅高深的批評,至少希望可以給閱讀的人帶來一些趣味。」
之前刊出去年的《小丑》和前年的《睡著也好醒來也罷》的圓桌討論,本期則是整理自2016年的聚會,關於奇士勞斯基藍白紅三部曲的討論與交流。本篇為下篇,聚焦在《藍色情挑》《白色情迷》,上篇的內容以及本次聚會的源由和成員簡介請往此閱讀

本次參與者(按發言順序):馬懷碩、Alfredo、infero、劉家維、Hamu、湯以豪、鄭尼吉、蔡定邦(未發言)
逐字稿整理編輯:Alfredo
校稿:趙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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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4: 《藍色》- 自由與羈絆

編按:《藍色情挑》(Trois couleurs: Bleu, 1993)為三部曲的第一部,故事描述從車禍事故生還卻痛失丈夫和愛女的茱莉,決心切斷和過去的連結,獨自一人生活,但音樂家丈夫死前為歐洲統合譜寫的音樂仍不斷召喚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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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機遇的牽連 - 車禍與男孩

鄭尼吉:大家還記得《藍色》有一個男孩,車禍前在路邊玩(劍玉,一種接球的玩具),他原本一直沒接到球,突然接到後很開心,接著就發生了車禍。他自己把這兩件事連在一起,至少我的感覺是如此,我強烈地體認到,他認為是自己接到球所以才發生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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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fredo:《紅色》也有吃角子老虎那樣的東西,都是一樣的。

劉家維:三個櫻桃。

馬懷碩:為什麼三個櫻挑是Bad Luck?

Alfredo:就是你突然中了彩券的大獎,表示說是不是會有壞事發生?

劉家維:台灣人也是這樣,中頭獎就是偏財,趕快就把它花掉。

Alfredo:我覺得還好,當然導演可能有這個意思,但邏輯上這兩件事沒有那麼明確的關聯。

馬懷碩:尼吉想說的是小男生有沒有心理不安吧?

鄭尼吉:或者是說,他感到跟這件事有連結。

infero:我覺得這角色再怎麼樣也只有出現三次,開場這裏,後來去找她還項鍊,最後收尾再出現。我們這樣詮釋不能說沒有道理,但是它其實就是很簡單。

鄭尼吉:但類似的東西在他的片子很常出現,不是一般劇本那樣處理角色的前後因果...

infero:他不是做因果沒錯。

Alfredo:有一個畫面是他要搭便車,可是他最後沒有搭上這輛車...

馬懷碩:他有要搭便車?

Alfredo:他舉起(手)來,可是這畫面處理的很模糊,太模糊了我覺得(馬懷碩:什麼!),然後他手又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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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fero:訪談他有講過,是搭便車沒錯。

Alfredo:如果他搭上了會發生什麼事?是不是就不會有車禍?或是會一起發生車禍?就是機運的概念,他或許躲過一劫也不一定,他可能被這個念頭纏住了,開始覺得和這家人牽扯在一起。他出現了三次,表示說這角色有一個戲劇動力在走,至少走到了結尾,所以還是需要找個說法去解釋他。

infero:他如果搭上車,搞不好他們就不會出車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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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fredo:如果是煞車有問題就不一定了,車子沒有停下來,也許那時已經沒辦法停下來了。但就算是沒有煞車,如果車速沒有這麼快的話,也許不會這麼嚴重。這幕我第一次在大銀幕看時(對畫面)感到非常的震撼,那可能是94還是95年的時候。

馬懷碩:你竟然1994年在大銀幕看過!

Alfredo:清大有放啊,還是交大?在大禮堂。《白色》和《紅色》好像後來都沒有在學校放過,沒辦法看到大銀幕。

Hamu:為什麼我好像在中央大學也看過?

Alfredo:可能很多學校都有放。

劉家維:那時候三部曲很紅。

Alfredo:很紅啊,藝術電影當紅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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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懷碩:我想問問題,我不懂為什麼奇士勞斯基要把那個笑話放進電影裏面?就是少年還項鍊時,她告訴他的笑話,它和電影的關聯是什麼?

編按:男孩在車禍現場聽到女主角丈夫死前最後一句話,百思不解。後來女主角向他解釋那是他們當時在車上講的一個笑話。

Alfredo:牛頭犬有篇評論有講他對這個笑話的想法,我個人沒有非常認同這個解釋。這笑話就是說,一位咳嗽病人吃了醫生開的瀉藥,他問醫生瀉藥和咳嗽有什麼關係?醫生說吃了瀉藥你就不敢咳嗽了,就是「你再咳咳看」的意思。

我在看電影的時候其實聽不懂這笑話在說什麼,看到這解釋我才理解,因為你吃了瀉藥你就不敢咳嗽了。所以他的意思有點像是在說,生命介於那種你要咳嗽還是要拉出來...的兩難。

劉家維:我覺得,劇本只是很簡單地想解決一件事,就是那位少年覺得很重要的事情其實並不是他想的那樣。那個十字架項鍊對他有種救贖的意味,因為他一直覺得是自己的錯。不過我以為這角色在這段後就結束了,我比較想問為什麼他到結尾還會出現?

Alfredo:我自己的想法是,這是悲劇的車禍現場,少年想問的真相卻是一個笑話,這讓茱莉她自己笑了。她到這個時間點,電影大約是中間的時候,她已經在獨自生活,她想要放棄所有的一切,可是生活這些小事情會讓她自己復原,雖然她不願意,她還是會復原。

所以連笑話在內都是一種提醒,其實在悲劇之後,這些小東西是可以回到生活中的,就算你不願意。劇本用這個笑話去緩解悲劇的調性,一部份是這個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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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藍色》的色彩策略 - 與紅色的對話

Alfredo:我滿喜歡《藍色》,視覺上除了很明顯的藍色之外,它也出現一堆紅色,電影有意識地讓兩種顏色對話。像這裏它一定要有個紅色的東西,因為紅色一直跟著男主角出現,連他車子都是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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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到後面很多地方,藍色幾乎都不見了,像脫衣舞廳這邊一直在強調紅色,用藍色和紅色去對比,效果非常強烈,我覺得很厲害。像這裏她進入了一個全部都是紅色的地方,藍色幾乎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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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在廁所裏面和丈夫外遇情人對峙時也是都紅色的場景,所以丈夫的情人是以紅色為主調,男主角奧利維也是以紅色做象徵,那位跳脫衣舞的鄰居也是紅色,完全和女主角的藍色做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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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她每次游泳都是晚上,而且一次比一次黑,除了有一次是白天跑去游泳...

劉家維:我好奇是三部都出現水,這邊是泳池,最後一場《紅色》是船難,可是中間《白色》水就變成是結冰的場景,他這樣設計是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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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藍色》的色彩策略 - 回憶的藍色燈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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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家維:我也很好奇藍色裏面有一段樓下的妓女,她一上來(女主角的房間)就看到藍色的燈,她說她小時候有一模一樣的燈,導演到底想要...不知道大家怎麼想這件事情?

Alfredo:我覺得這段戲很強烈,因為她一進門視線就抓到那個燈飾,有點無意地刺女主角的傷口。女主角的女兒才剛去世,這個燈代表她對家庭和女兒的回憶,這是最明顯的用意,而她的鄰居不知道這件事,像是短暫地化身為女主角的女兒,還跟她說她還是小女孩的時候會去摸這個燈,我們可以想像也許女主角的女兒曾經有類似的動作,所以這是很殘忍的...

劉家維:老鼠那段也是,她不忍心去殺牠們,所以找了一隻貓。

馬懷碩:她出院回到家裏時,很憤怒地把燈扯壞了一部份,握在手裏,可是她後來決定要把燈帶走,為什麼她決定把燈帶走?這裏我是有疑問的。有發生了什麼事讓她決定,還是沒有?電影裏面沒有說明。

Alfredo:為什麼她已經清掉所有的東西,獨留那個燈?還是因為剛好沒有清乾淨,她本來就是不想觸景傷情才請人幫她清掉所有東西,但她看到了燈就沒有辦法放手。

很有趣是,後面奧利維不是來找她嗎?他們兩個上床,然後她離開的時候手上拿了一個箱子,你一開始不知道那是什麼,只覺得畫面很強烈,到後面才知道那是燈。這很像《白色》裏面男主角一直拿的大皮箱,就是一個很顯眼的東西,你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後面才揭曉,一種增加戲劇性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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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家維:這個形像其實滿有趣的,《藍色》是女主角拿著這箱子的訊息,到了《白色》它就變成是行李箱,變成是飛機的交換站,然後到《紅色》開頭變成用電話去傳送訊息,不管是交通工具或是任何形式上的設計,都有導演想講的東西。他的訪談太少,沒辦法知道設計這些橋段的用意。

infero:我覺得你問了他也不會講。

劉家維:他是不會講的人,他就是要講這些東西的神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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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在設計與控制之間

Alfredo:一般電影導演在創作的時候,因為創作一部片可能要花好幾年的時間在琢磨劇本與鏡頭調度,拍攝也要拍幾個月,可是我們看電影只有兩個小時,了不起看個兩、三遍。你會覺得訊息密度很高,因為被塞入了很多東西,可是這些都是花了好幾年好幾個月塞進去的,每個設計都可以構思很久。所以當你試著去抓其中的意像,只要稍微用心一點的片都可以抓到很多這種東西,做的好不好是另外一回事。

infero:奇士勞斯基他自己有講過,他不太喜歡過度象徵,我覺得他不會想要去解釋這些設計,因為解釋了大家就會按照這個解釋去理解,他不想要這樣。

Alfredo:奇士勞斯基的象徵、畫面都很精雕細琢,可是我不覺得他是細緻到吹毛求疵的地步。我感覺他三色處理的滿大塊的,不會像比如小津安二郎那般去講究構圖的絕對工整,剪接點剪在哪裏這種細節。他可能像王家衛一樣憑感覺去剪,最後還是會剪到很準,因為他創作時會一直重覆去剪接。比較是直覺式的,他應該不是像希區考克那麼的精密計算。

infero:他的斷點和接點我覺得是跟著演員節奏在走的,像小津一定程度上按照他自己的節奏,去計算每個鏡頭的長度都要非常接近,他會要求演員做到一定的動作,因為要算時間。大部份現在的導演比較會把表現空間讓給演員,他們認為演員才是讓觀眾感動的重點。

但你為什麼不會覺得奇士勞斯基看起來非常隨便的東西也是設計出來的?有些導演真的是這樣,設計到你完全看不出來是設計的。像麥克李的作品就超級仔細的,他對很多細節是仔細到非常誇張的地步,可是大家都認為他是寫實的導演,他有自己的形式。

Alfredo:他想要做得很透明。

infero:那是他成功的地方。

湯以豪:可是我覺得麥克李的電影一直有一種設計感。

湯以豪,影評人,經營焚紙樓。

Alfredo:麥克李我知道他會排演很多次。

infero:他是很仔細的電影導演。他會跟演員在拍攝場景做各種即興、討論與排練後,磨出一個符合大家想法的劇本。而在視覺上,例如在《赤裸》,他跟美術設計要求不要出現任何紅色,來配合這部片的氣氛。

Alfredo:好吧,我想奇士勞斯基也很吹毛求疵。

infero:相信他也是,我可以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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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高空彈跳與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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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fredo:CC版藍光用高空彈跳當封面,就是把片中很低解析度的電視畫面剪下來,轉成在天空倒立的畫面。可能他們覺得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象徵,因為《藍色》一直在講自由,躍入空中好像無拘無束可是你還是要有一條線把你綁住。有趣的是,第一次是在看高空彈跳,後面第二次看電視畫面變成在走鋼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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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會覺得最後茱莉做出這麼慷慨的舉動有點不太有說服力,光看故事會覺得有點簡單,不知道大家對《藍色》有什麼想法?

我看到這句 You are good and generous(茱莉丈夫的情人轉述他對茱莉的描述),覺得很有趣,其實三部曲的主角可能都是同一類的人,只是茱莉因為車禍而導致她變的冷漠,或是《白色》的男主角也是因為法庭離婚的事而有所轉變。茱莉原本是一個很善良很慷慨的人,到後來才找回她自己,這不就是《紅色》的瓦倫堤娜嗎?可能基本上他們都是同一類的人,因為某些遭遇必需迷途出去再走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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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fredo:以前第一次看的時候覺得這個收尾有點虛無飄渺,不太抓得住電影在做什麼,但最後還是滿感動的,因為它有點在追問人要怎樣活著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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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5 《白色》平等的想望與阻礙

編按:《白色情迷》(Trois couleurs: Blanc, 1994)是三部曲的第二部,故事描寫波蘭藉的理髮師卡洛被法國藉的妻子多明妮克告上法庭後趕出家門,他被逼得從法國偷渡回家鄉,並試圖要東山再起以報復背叛他的妻子。

5.1 丟瓶子老人之謎

馬懷碩:因為我要先走,我想跳到一個問題就是《白色》丟玻璃瓶的部份,三部都有丟玻璃瓶的戲,可是《白色》是他看到老太太要丟,他坐在原地笑了一下。他那時候非常狼狽,沒地方住睡在街頭,然後看到一個老人家丟玻璃瓶時笑了一下,為什麼奇士勞斯基要讓他笑一下?我不太懂這個笑是什麼意思,反應了什麼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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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藍色》茱莉的那段她沒有看到(老人在丟瓶子),她專心在聽音樂,臉部的表情是很放鬆的。《紅色》的瓦倫堤娜是一個熱心的人,所以她看到就去幫忙,反應了角色的性格。那這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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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fredo:男主角就很慘嘛,太慘的人沒空去關心,反而會去嘲笑別人。因為這場戲出現在這裏(開場後約9分鐘)就是回應《藍色》,《藍色》在中間才出現(約40分鐘),《白色》很早就出現是在提醒觀眾《藍色》有同樣類似的一段,可是男主角做出了不同的反應。

劉家維:我覺得是嘲笑比較多,人的同情心會隨著心境變動,因為他才剛在法庭上被羞辱。這部片是在講平等,兩個人的平等,丟玻璃瓶的戲後面緊接著就出現那位想自殺的人,這是拿來對照,你有錢可是想尋死,我沒有錢卻一直想要尋求跟老婆有一個平等的關係,但找不到完全的平等,平等是變動的。

Alfredo:這應該是老先生不是老婆婆,而且最後瓶子沒有丟進去卡在洞口。我覺得這是不懷好意的笑容,因為他處在那樣的狀況,《白色》整部片就是在講男主角很落魄他必需要改變自己。

馬懷碩:所以他在取笑比他更落魄的人?

Alfredo:因為他最後變成資本階級的商人,到處利用別人佔別人便宜,別人也佔他便宜。他原本可能是一個好人,一位單純的美髮師,看到鴿子在飛會笑,但鴿子卻拉屎在他身上。電影一開始就讓他被迫轉變,這是整個故事的歷程。

(馬懷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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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最後一幕的真實與幻想

Hamu:我同意他可能有轉變,可是看到《紅色》的結局,我覺得導演給我很大的滿足是,這些人都沒死,他為什麼讓這些人都沒死?這很妙。就像你說的,男主角最後從一個好好先生轉變成一個奸商...

Alfredo:可是最後他是流淚的。

劉家維:她比的是什麼?(《白色》最後女主角比手勢的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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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fredo:這應該是手銬,她要把它掙脫,然後她要逃走,她又說不要,她要留在這裏,他們要在一起這樣,最後還有套回戒指的手勢。

infero:這個鏡頭超怪,它有一點點Vertigo shot的效果,就是攝影機往前移動,女主角前方的鐵窗逐漸靠近、變大、模糊,可是女主角作為被拍攝主體卻沒有變大,理論上攝影機往前移動,應該被拍到的都會變大,可是女主角並沒有,她在景框中的大小是一樣的,所以攝影機前移的同時,可能稍微往後做了一點點zoom out。效果跟《大白鯊》《迷魂記》那種Vertigo shot類似,只是沒有那麼用力。也有另一個可能是他們移動了鐵窗。反正無論如何,都造成一個略略不太正常的視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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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fredo:我覺得不太自然的地方在於,男主角應該看不到女主角這麼細的表情。

infero:我當下看完時懷疑這是幻覺,當然以三部片的脈絡來看它不是幻覺,因為他們最後還是在一起的。但單純就這個鏡頭來說,它可能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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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角色的生死與導演意志

Alfredo:男主角雖然有轉變,但他還是受到了感動,其實他的本質是沒有變的。對導演來講都是好的結局,至少他三部片的角色在《紅色》中都活下來了。

湯以豪:會嗎?《紅色》除了主角群以外船上的其他人都死光了。

劉家維:對其他人來講是悲劇(笑)。

Alfredo:所以(讀到)有人在罵,殺掉這麼多人只為成全這六個角色。

劉家維:當然大家都知道其實一般電影也是這樣,把它硬點出來就有點...

Alfredo:可是船難就是個災難的比喻,災難就是會死很多人,電影就是在講災難嘛。

Hamu:他也讓一個陌生人活下來不是嗎?

湯以豪:就順便啊(笑)。

Alfredo:我記得九零年代那時候有讀過一篇影評,產生一個影響我很久的想法,就是導演是有權力去操縱角色的命運,所以他讓六個人活下來就是導演的意志。你去追問為什麼要讓這六個人活下來,用情節邏輯去談是說不通的,他們活下來就是代表了導演的觀點和意志,他決定讓三色有一個好結局。

這影響我的地方在於,導演可以操縱角色的生死,而他怎麼操縱表現出他對人生對事物的看法,你問為什麼誰沒死或是誰死了,你從劇情合理性的觀點可能沒什麼意義,可是從導演的哲學觀點就可能有其意義。

編按:此篇影評應該是聞天祥的《告別大師 奇士勞斯基》,發表於 1996年。原文的意思和上述我的詮釋不完全一致。「這是導演的宣示,正如一個人的良心無法拯救全世界的苦難,他無權告訴你死了多少,救了多少人,但是他可以為自己所創造的角色負責,這是「三色」主角最後現身的原因」,全文可詳閱下列結連。

劉家維:他三部都有人死去,第一部是主角親近的家人死了,第二部是男主角假死,可是主角回到波蘭變成商人就是他意義上的死亡,死後重生。到第三部一次死這麼多人,他一直在用死亡去講他想講的東西。

Alfredo:好像水,水在三部片的意像也都可以談,我記得讀過一篇影評就是在講片中水的意像,可是三部曲出現的元素太多了,變成什麼都可以拿來談,像導演自己也提出運輸工具在片中是一個很重要的母題,水也是一個母題,甚至死亡也是一個母題,連動物都可以是母題,老鼠、鴿子、狗...

劉家維:他這是法國出資還是是歐盟...?

Alfredo:好像三國的資金,法國、波蘭和瑞士,剛好是這三個地方,第三部是在瑞士拍的...

湯以豪:我看這本書寫說,如果是德國出資比較多,片名就改叫黃紅黑了。

Alfredo:對啊,如果是德國出資請他拍,他就拍黃紅黑了。所以你會覺得自由平等博愛這三個概念到底是什麼意思?好像也沒有那麼重要,就和《十誡》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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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白色》的剪接策略-未來的預示

編按:連結影片是奇士勞斯基談《白色》開場的剪接,收錄在Criterion DVD的附加內容,內有完整的開場段落。討論時我們延伸開場的同樣概念,應用到影片後面兩次多明妮克預先登場的鏡頭,或許導演有意為情節相對線性的《白色》加上三部曲共有的宿命性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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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fredo:像這個開場,這畫面出現好多次(輸送帶上的行李箱),它有點是預視之後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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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fredo:鏡頭很喜歡照他的全身,一說是拿卓別林來比喻...

湯以豪:對啊,可是為什麼呢?

Alfredo:就很像是個喜劇演員的感覺。

然後前面皮箱一直出現,出現了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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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有另外一場戲也是提前出現,這裏(約32分),他拿了錢幣之後表情就變了,下個鏡頭切到女主角進入不明房間,但這是從較後面場景裏的鏡頭拉過來的,也是出現了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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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和前面皮箱的作用是一樣的,先預視後面發生的事,再切回原本的時間線。我們看不出(預示畫面中)女主角在做什麼,直到最後那場戲真正發生了,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覺得這些鏡頭並不是特別為這個用意拍的,反而是剪接的時候才想到可以這樣處理,皮箱也是這樣。

infero:開場的地方好像是跟他急促移動的腳在做交叉剪接。

Alfredo:奇士勞斯基自己是說在剪接的時候才想到可以用這個方式做開場,所以可能最早不是這樣設計的。

infero:可是以情節來說這樣就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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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愛情中的輕蔑與平等

Alfredo:《白色》有趣的就是故事的曖昧性,到底男主角他的用意是什麼,他是真的要報仇嗎?如果是要贏回女主角的心的話,他不必做後面的事。(送女主角坐牢)

Hamu:我沒有辦法理解為什麼他後面做這種事可以贏回女主角的心?前面她遺棄他的原因不是這個啊?

Alfredo:電影沒有講他們原本是多麼的相愛,因此兩人的愛沒那麼有說服力,變成是故事的前提,所以到最後為什麼女主角還迷戀男主角,這件事沒有解釋很清楚,有點困惑。可是我還是覺得感動,因為他並不只是為了討好女主角讓她回心轉意,而是要讓女主角受苦,讓她受和他自己一樣的苦,這只是為了平等?或是不是這也是一種愛情?一個有點變態的想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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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尼吉:我自己的想法是,《白色》是三部中最粗糙的一部。

Alfredo:可是很多人喜歡《白色》。三部曲每部片都有支持者,我發現還是有很多人喜歡《白色》勝於其他兩部,至於為什麼就有各自的理由。(編按:此印像來自於當時在網路上搜尋三色系列的評論與心得而來)

infero:我有朋友因為覺得茱莉蝶兒超正,所以最愛這部。

鄭尼吉:我覺得它概念滿簡單的,剛開始女主角在法庭上指控男主角性無能,跟後來女主角被指控謀殺丈夫,都是沒有辦法向其他人證明自己的清白。

而且男女主角之間的確是有先設定好的愛情,像帕幕克的《雪》那本書裏面,男主角意外碰到他的舊情人,之後一時意亂情迷,他獨自走在街上回想剛剛碰到對方時自己講的話或表現如何,他突然感覺「好險我身上這件外套非常漂亮」。就是有一個自我保衛的感覺,你知道人在戀愛或感情中會一直覺得低人一等,不管他賺多了少錢,他還是次等的。他要拉扯的是兩人關係的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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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歐洲統合與作者自身的寓言

Alfredo:有些人喜歡《白色》可能是它比較傳統吧,傳統的意思是它可能不像《藍色》或《紅色》那麼的玄妙,會不會有些人覺得其他兩部太裝模作樣?《白色》很直接,而且講的是歐洲的命題,就是每個區域之間的對話,你語言不通,地位不平等、經濟不平等,你要怎樣統合成一個歐洲?只要地理位置換一下就可以代換到其他的國家。雖然這聯想可能有點牽強。

劉家維:我會覺得像是抽掉偷窺,把兩個主角的關係拉稍微平一點的《情路長短調》,沒有那麼多玄妙的東西,單純在講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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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fredo:可是它有很多社會性的背景元素,比如說犯罪、社會現況描寫,當然不是真的很多,但他在其他兩部片無論是拍瑞士或是拍法國時,故事都和社會背景有點脫鈎,有人說他是波蘭導演,所以沒辦法拍很社會寫實的法國和瑞士,而他在波蘭就可以觸到一點現實。確實他以前的作品都有政治、社會的背景,反而在三部曲就少很多,《白色》有稍微多一點點。書上有提到很多人不喜歡晚期充滿藝術情調的奇士勞斯基,覺得...

劉家維:不接地氣?他這部的波蘭很不波蘭,那時候波蘭已經變化很大,因為九零年代之後...

Alfredo:為什麼他要出走(波蘭)拍片,是因為當時波蘭已經邁向市場經濟,以前國營資助電影的管道變得比較困難,透過市場他沒有辦法順利找到資金,只好尋求國際的投資,去做國際合拍片。

從這角度來看,這三部曲有點像是妥協下的商業拍攝計劃,當然電影有他想做的命題在裏面。我想奇士勞斯基是有意識的在風格和方向上做出轉變,其實從他較早期的作品就已經開始,他從《機遇之歌》可能就慢慢地轉變,到《十誡》或許已經脫離早期作品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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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雙面薇若妮卡》(La double vie de Véronique, 1991)描寫住在波蘭和法國的兩位女子(皆由依蓮雅各飾演),她們有著同樣的名字和長像,在互不相識的兩人之間,似乎有股神秘力量牽引著彼此。

這本書上也提到《雙面薇若妮卡》很像是導演自身的寓言,就是他先在波蘭死去,之後在法國重生,而且他本人也有心臟疾病,他後來就是心臟病去世的。去世之前他說要退休放棄電影創作,這就和片中波蘭的女主角因為心臟病,到底是要繼續唱歌還是放棄的困境有點相似。

片中也有社會抗爭放在背景,可是已經和劇情脈絡完全無關了,但他會放在影片裏面,就是有種和過去自我對照的意味,這樣的解釋還滿有趣的。所以可以想像從《雙面薇若妮卡》開始到後面的藍白紅三部曲也可以是奇士勞斯基第二電影生命的開始。

書上也有提到《紅色》劇情結構很複雜,像《雙面薇若妮卡》的故事就是一個人的雙重人生,可以說《紅色》中的法官和年輕的法官是同一個人的雙重人生,只是他們不真的認識彼此。這變成像是再說一次《雙面薇若妮卡》的故事,只是法官已經老了,他過去的命運沒法改變,年輕法官反而可以因為老法官的過去而有新的轉變,這和《雙面薇若妮卡》的概念是一樣的,關於命運的重覆與變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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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6: 三色哪一部是你的最愛?

Alfredo:來投票好了,大家最喜歡哪一色?

湯以豪:六個人不是很容易平手嗎?

Alfredo:不用決定結果啊,你先講好了。

湯以豪:可是我很多印像都模糊了,因為我以為是下禮拜才討論。

Alfredo:沒關係,你照直覺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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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以豪:直覺說的話應該是《藍色》給我回味的地方較多,因為一開始三部裏面的形式它是我最討厭的,它是一個活在女主角身上的故事,她的身影太強烈,我不喜歡整部電影都只有一個人身影的電影。

可是後來慢慢就可以理解整部片銘刻在這個人身上是合理的,它回味的空間讓我比較喜歡。當然可能是我最早看的就是《藍色》,看其他兩部是很多年後,已經比較容易接受有些東西是可以解讀的。

(藍色:1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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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fero:《紅色》,它劇本很好啊,那個偶遇式的劇本寫作,有點關聯但又沒有那麼明確的關聯,而且每個攝影機的運動都想得很仔細。例如像年輕的法官,他第一次還是第二次出場的時候,他在房間裏面站起身來,背後有一個芭蕾舞者的圖畫(連結到女主角的舞蹈練習),就是各種的關聯性不斷地的存在。各種停頓我覺得他都有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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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fredo:攝影機運動比較複雜。

infero:第一部《藍色》他就是在玩各種的微縮的影像,因為他找了一個兩百厘米特別的鏡頭來拍,處理的還算滿有趣的,但我沒有特別特別的熱愛它。

(藍色:1票,紅色:1票)

劉家維:一樣《紅色》,剛剛講過他的作品一路看下來,覺得他好像在《紅色》那邊得到一個結果,他會引退一個原因可能是他真的花太多心思在這三部上面,尤其在做《紅色》的創作過程他消耗太多的能量,所以才會想引退。也許那時候還可以繼續拍,可是我覺得這部片已經是...

你看他前面所有設計過的橋段,很強烈地呼應到他的舊作品,感覺他已經在幫自己的生涯做一個總結,而且最後給出的答案還滿溫暖的,在這麼多作品後可以給出一個答案,還滿療癒的。

(藍色:1票,紅色:2票)

鄭尼吉:我想問一下肥內不是說過紅白藍劇本完成其實是《紅色》比較先?

Alfredo:我不太清楚,可能是《紅色》的想法先出來,因為它是總結,先寫好結論才想前面要怎麼開始。

鄭尼吉:我最喜歡《紅色》,我覺得已經通過啦,不用再投票啦!

(藍色:1票,紅色:3票)

Alfredo:重點不是投票,是理由啦。

Hamu:我之前喜歡《藍色》,後來重看過覺得是《紅色》

湯以豪:反正《白色》就很尷尬。

Hamu:《白色》就...我搞不懂它在講什麼。

湯以豪:大家都說《白色》還OK,可是投票就證明了...(笑)

Alfredo:我應該問最討厭哪一部。

劉家維:我覺得不管劇本創作前後,他把《白色》夾中間真是滿聰明的。

Hamu:可是我後來喜歡《紅色》,因為我買《雙面薇若妮卡》雙諜版DVD裏面,有收錄一部他說是影響他最大的一部紀錄片。

infero:《星期天的音樂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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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星期天的音樂家》(Muzykanci, 1960)由波蘭紀錄片導演Kazimierz Karabasz拍攝的十分鐘短片,紀錄一群華沙電車廠的工人在工作之餘排練銅管樂隊演奏的過程。奇士勞斯基將本片列為他影史最愛的影片之一。在此可以線上觀賞全片。

Hamu:我重新看了這部紀錄片,才感覺特別喜歡《紅色》,那個紀錄片裏面音樂的橋段,從開始練團到最後完整的演奏,有很多很音樂性的節奏快慢起伏,它的節奏各方面,我認為《紅色》都有所呼應。鏡頭從男生轉到女生,從女生轉到男生那種滑動,我覺得很舒服。我這次總共看了三次《紅色》,第一次看的時候反而沒什麼感覺,前面兩次中間都睡著了,太累還是怎樣,第三次仔細看才看出它的細緻。

(藍色:1票,紅色:4票)

劉家維:《藍色》音樂應該最強,配樂家超強的,好像他們在波蘭就開始合作。

編按:三色系列的配樂家為波蘭藉的Zbigniew Preisner,兩人從《不絕之路》(Bez konca, 1985)開始合作。

Alfredo:《不絕之路》就開始了吧,《藍色》劇情就有設定音樂變成情節的元素。

劉家維:連剪輯的節奏都配合那個音樂。

infero:劇本上就已經寫好音樂什麼地方下。

鄭尼吉:在拍攝現場會放音樂,好讓大家進入音樂。

Alfredo:在創作劇本時音樂就已經開始製作。三色的配樂都很強烈,《白色》通俗的探戈不斷重覆,《紅色》的波麗露很懸疑又哀傷。有一段法官和女主角在對話的時候,音樂突然就衝了出來,好像有什麼可怕的事情要發生,劇情其實沒發生什麼事,但音樂暗示了它別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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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後段瓦倫堤娜也有說,她感覺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可是她不知道是什麼,一種很曖昧的講法。兩人間是種形而上的關係,她感應到有事要發生,於是她問法官是否可以預知未來,二十年後的我是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到底未來會如何?很有趣的命題。

其實我一直不懂為什麼要讓女主角的職業是一個模特兒?《紅色》拍了很多女主角走秀拍照的畫面,其他兩部片的主角都沒有工作,至少電影開始時是沒有工作的,可是《紅色》裏不少女主角的工作場景,和故事主軸沒有直接的關係,好像只是為了要讓她拍攝照片,把她的臉拉出來成為一幅巨幅海報,以及最後有劇場走秀的場景,法官才能出來見她。但如此強調她的臉的用意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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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尼吉:我沒有辦法看很多次《紅色》,因為伊蓮雅各實在太漂亮,她每次讓我看到就覺得很危險。《雙面薇若奴卡》也是一樣,她的臉實在是太開放向觀眾了,就是一個導演可以對她做任何事情的臉,很容易會變花瓶,導演只要有任何邪念她就可以變花瓶。

infero:她在別的片都是花瓶。

鄭尼吉:她很可怕,所以每次看她都覺得膽顫心驚,覺得受不了,她的臉實在是太...

Alfredo:她的演技也沒有茱莉葉畢諾許那麼好。

鄭尼吉:對,可是茱莉葉畢諾許你不覺得太強烈嗎?整個《藍色》都是她的存在,甚至超越導演,我只看到茱莉葉畢諾許。

湯以豪:我最早也不喜歡,後來我想想...這演員也只能這樣子演,最後有很多鏡頭都拉給她了。

劉家維:故事也只能這樣子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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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fredo:其實要說三部曲喜歡哪一部,我覺得都差不多...

鄭尼吉:這答案太奸詐了吧?什麼差不多,8.6, 8.4, 8.3也有差零點幾分啊,什麼叫差不多?(眾人笑)

Alfredo:因為都有我喜歡和不喜歡的地方,目前來講我覺得《藍色》是最喜歡的,《藍色》的故事簡單概念清晰,然後是音樂的運用,它的音樂一直在女主角腦中迴旋不去,到最後又變成歐洲統合的意象在結尾繞來繞去,這意象處理的很專一。

《紅色》的概念太多讓我一時不知道怎麼掌握,而我可以稍微掌握《藍色》最後的衝擊點是什麼,我不是說它是個談存在,以及人要怎麼活下去的追問,所以有一些很小的東西,像老鼠,或是一個燈、咖啡杯什麼的,連像今天(聚會現場)光線打過來我都會想到《藍色》的影像,奇士勞斯基那種拍攝物品的鏡頭是很厲害的。

《藍色》一直聚焦在這些東西,當然其他兩部也有,只是《藍色》很專一,成果很完整,情感張力也有出來,而且我以前看過大銀幕覺得很棒,這次上映的修復版完全比不上以前的大銀幕。

鄭尼吉:真的?為什麼?

Alfredo:可能以前銀幕真的很大(笑),而且是35mm。《紅色》很好,因為導演放很多心思在裏面,很多複雜的東西,也許再咀嚼一下會覺得《紅色》更好。但我也喜歡《白色》,是因為它的簡單,但我又覺得應該不是那麼簡單(笑)。

湯以豪:情節越簡單,然後電影還越豐富會比較好。

(藍色:2票,紅色:4票)

Alfredo:我真的覺得奇士勞斯基的作品是九零年代藝術片的範本,好像訂下一種規範,不管是商業操作或者是藝術成就都達到一定的水準,成為一種濫殤。不知道,我的想法可能不準確。

湯以豪:很多人對藝術片的想法可能都來自這幾部。

Alfredo:然後就會出現這樣的東西,在華山看片就會送「依聖詩電影氣味禮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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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尼吉:只是跟他們合作而已吧?

Alfredo:可是華山一直以來所有文藝片的合作廠商都是類似香水、香皂、精油,金馬影展也是一樣,可能文藝片的觀眾群符合這些產品的客群。這也和三色非常的契合,因為它的市場操作就是強調三位非常漂亮女明星主角,雖然《白色》是男主角而不是女主角。

鄭尼吉:這樣不是要送點男生喜歡的東西嗎?這麼漂亮,男觀眾就會很多,他們怎麼會送香水?

Alfredo:我感覺藝術片女性的觀眾群很多,三色很符合對藝術片的想像。

(後續談藝術片客群和藝術院線的觀察,以及剛上檔的《正宗哥吉拉》,以下略)

(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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