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吹棒中國四大發明了，只會讓你羞愧難當
更新於 2020/06/08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中國四大發明之說，不少香港人自小便聽長輩提起，與四大文明古國
之說並肩而立，彰顯中國古人智慧之高絕，但到了互聯網時代，ＦＣ思潮
興起，認為中國四大發明不代表中國的言論亦不絕於耳。在下對此等言論
並不感冒，深究四大發明是否源於中國等言論根本不值一晒，因為中國四
大發明根本不能彰顯中國古人之智慧，而是突顯中國古代乃至近代的荒謬
。
造紙術、印刷術、指南車、火藥，光是聽名字便是浩然偉大之技術，
擁有一種已是偉哉極致，四種技術的互相交錯之下，到底孕育了怎樣的文
明？
一、造紙術與印刷術？
造紙術與印刷術，皆為知識傳播與文化傳承之載體，觀乎其國家對書
藉的重視程度，便知道該國對文化的看重有多大。公元前２５９年，全世
界最大的圖書館於埃及亞歷山大創建，全盛時期收容７０萬卷書藉，包括
哲學、詩歌、天文學、醫學、宗教、數學等，不勝枚舉。此館彷彿映照著
古埃及文明之興盛，但如果細察其時代，不難發現下令建設圖書館的皇帝
托勒密一世其實不是埃及人，而是希臘北部馬其頓的貴族。
托勒密一世曾跟隨亞歷山大大帝東征，其後開創托勒密王朝。他秉承
希臘重視書藉的文化，於世界各地搜羅書藉（或以埃及的紙草紙抄寫）置
於圖書館內，各國學者紛紛聞風而來，令亞歷山大成為當時的文化重鎮，
促進學術交流，推動文明的發展。
同一時間，於極東之地，大秦帝國正在忙於焚書坑儒；其後的大漢皇
朝亦在限制言路——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借儒家學說用以鞏固皇權。
其後，亞歷山大圖書館毀於戰火，而歐洲亦一度陷入黑暗時期，及後
進入神權時代。羅馬教廷攏斷聖經的解釋權，以權威凌駕事實，奉一家之
言為聖典而無視科學理據，義大利哲學家布魯諾因宣傳「地動說」而違反
教廷路線，最終被判火刑。帶來改變的正是造紙術，當時正值文藝復興時
代，文人習慣性地印刷並翻譯經典書藉，最終把耶穌使徒留下的古藉傳到
馬丁路德手上，摧生了九十五條；而九十五條被翻譯成德文傳到整個歐洲
，最後催生了宗教改革，將人從宗教攏斷的愚昧中釋放出來。
不僅宗教改革，其後歐洲的科學、哲學、醫學等的興起，紙張扮演了
重要的樞紐角色。而同一時間，造紙與印刷術未能在亞洲引導文明進步，
迀腐的八股文成為紙張常客，漢人由草民劣化為奴才，哪怕程朱理學曾一
度興起，卻無法對皇帝形成有效的道德規範，最後在巍巍皇權下俯首稱奴
。
造紙與印刷為重要的技術，為知識與文化提供了傳播的載體，但技術
終究只是技術，盛載了怎樣的文化才是重中之重。在歐洲，聖經長年穩坐
書本銷量的第一位，可見基督教文化是如何深入歐洲家庭，教會成為了地
區網絡的樞紐，又教導鄰舍彼此尊重關愛、不求自己益處、要愛人如己，
為社會安定提供了保護網。而近代亞洲，聖經銷路第一的地位曾被超越，
一本讓無數中國人趨之若鶩的語錄橫空出世，造成傳統儒家文化中向往美
好的一面被徹底抹除，四舊易破，四新難立，造紙術與印刷術的發源地最
終變成文化焦土。
造紙與印刷，在歐洲大大推動了文明與科學，在發源地中國卻沒有帶
來進步甚至造成了倒退，實在令人惋惜。
二、指南針
指南針，又稱司南，為指示方向的定位工具，廣泛用於海上或陸上探
索、城市嚮導等。近代社會中，人造衛星已將世界的面紗揭露於人前，海
灣、沙漠、高山皆能精確地標記於地圖之上。但在古代社會，七大洲未被
發現，歐亞非地區的人民只能了解自己居住的地方，沿海居民的目光僅能
觸及地平線，對大海彼岸及高山背後的世界不甚了了。在缺乏道路網絡與
地圖之下，森林與高山潛藏將未知的風險，陌生的海路也有隨時觸礁與擱
淺的危機，如果失陷其中，隨時會淪為大自然的養份。作為定位與開拓地
圖（包括海圖）的工具，指南針為日後的貿易航路與全球化扮演了奠基的
角色，猶其在近代的航空業裏其重要性亦絲毫未減。
在中世紀時期，歐洲對世界的認識僅限於地中海一隅，對遙遠的印度
與東亞地區僅有一絲商業概念，後來阿拉伯世界興起，盤踞了中東地方，
攏斷了東西的香料與絲綢貿易，於是經海路繞過非洲到達亞洲的念頭於歐
洲萌芽。最後葡萄牙達伽馬於一四九八年率先抵達印度，確立價比黃金的
海上香料貿易，二百年間為葡萄牙帶來鉅大收益。
其後西班牙也著手進行西行路線，著名的冒險家哥倫布從塞維爾出發
，開展尋找印度之旅，但與葡萄牙的東行航路不同，穿越大西洋的過程中
沒有陸路的參照物，單憑指南針難以精確定位，甚至連靠天體定位的六分
儀也不足用，必需以更精確的計時器用以定位。在航海業界的強烈需求下
，鐘表匠約翰。哈里森改善了鐘表的的結構，大大減少了計時器的誤差，
並花費近四十年時間設計出用定位儀器『經線儀』，海員們能在茫茫大海
上精準定位。先進的航海技術及工具確保了貿易路線的安全運行，海員因
迷路而死亡的機會大大減低，而貿易的擴張也反過來促進了技術的發展。
隨著貿易航路的確立，各地大陸不再是獨立自行其是，開始了互相倚賴的
貿易關係，『如果近代史是從全球所有地域聯結起開始的話，那麼，大航
海時代就是拉開了近代史的序幕。』（Source: 光榮）
歐洲社會善用指南針與六分儀等工具，開創了輝煌燦爛的時代，如果
比較當時的東方社會，其實東方的航海事業也非乏善足陳。泉州港曾是當
時著名的國際港口，是阿拉伯、印度商人來往印中的集中地，宋的船隊也
曾到達東南亞及印度等地，彼此交換著貨物與文化，從印度的科羅曼德海
岸出土的中國瓷器便可見一斑。哪怕後來的蒙古人入侵亦未中斷中國的對
外貿易，明朝永樂時期鄭和下西洋更是家傳戶曉的傳奇故事。可惜隨著海
禁的實施，不單對外貿易幾近中斷，明清也失去了解西方文明的機遇，在
閉關自守下毫無寸進，百年間忙於宮廷奪嫡與勾心鬥角。直至西方列強以
優秀的船艦與航海技術，挾帶由火藥演化而成火器，強行打開中國的貿易
壁壘為止。哪怕曾有著優秀的工具與人材，最終卻在愚昧下自掘墳墓。
（自掘墳墓云云，同樣適用於葡萄牙與西班牙兩國，非中國一家之所長）
三、火藥
作為由冷兵器過度到熱兵器時代的分水嶺，火藥的重要無容置疑。火
槍成為歐洲船隊開拓貿易航路時打擊當地原住民的最佳利器，炸藥為開發
礦山、採石、道路建設挖掘礦道貢獻良多。（當然，火藥帶來的腥風血雨
亦已寫在歷史上，只是本文無意探討火藥的發明是否利多於弊）為甚麼火
藥在歐洲忽然發展成迅速？這與當時歐洲社會的發展有關。
在歐洲，諸國林立，彼此之間常有競爭，不論政府還是國民都有高度
的憂患意識，必須不斷改善自身的軍事力量以求自保（或爭霸）。適逢工
業革命爆發，土炮式的火藥工房被機械工業取代，標準化概念開始在歐洲
傳播，製作火藥的難度降低，而因應當時歐洲的戰亂，科學家與技工不斷
改良火藥配方，黑火藥乃至無煙火藥被開發出來，火藥變得更安全更易於
攜帶更不易受天氣影響，而火器的射程更遠，後座力更少，連射性能與上
彈時間也大幅改良。
在火藥進步的期間，改變世界格局的劃時代發明蒸汽船在工業革命中
粉墨登場，自動化的動力裝置一帶過去以風力作為驅動的設計，在任何時
候皆可運行，無需仰賴風力，當蒸汽船與火器結合，其武力完全壓制歐洲
以外的國家。清朝之敗眾所周知，本文暫不詳述，日本在一八六三年也爆
發了薩英戰爭，英軍大炮的射程與命中率遠遠超過薩摩藩的大炮，雙方高
下立判；在一八六四年荷、美、英、法四國的聯合艦隊炮擊馬關，日本的
長州藩完全沒有反擊之力。
而宋元明方面，由於漢族與遊牧民族間戰亂不斷，新型弓弩與火器不
斷被開發，不光在中國，連日本亦因為戰亂而主動學習鐵炮技術，歐亞間
的技術差距遠不如鴉片戰爭時期的大，但在明中葉及至清時代，武器發展
遠遠不如前朝，皆因國家安定，統治者缺乏警覺，而上文提及的海禁亦令
明清失去認識中西文明差距愈來愈大的事實，在西方工業革命下被甩得老
遠。統一後的安定與鎖國政策令明清失去競爭之心，技術革新缺乏誘因，
最終導致國家停滯不前。
上文曾論及歐日戰爭，薩摩藩軍備雖遠不如英國，但憑著陸上大炮先
發制人的奇襲與熟悉地形，導致英軍六十人傷亡；而英軍的還擊卻讓薩摩
藩無力再戰，射程與準繩皆不及英軍，薩摩藩海軍與大炮工廠被炸毀，幸
好陸上比海上更易逃跑，死傷者只有九人，戰後英國與薩摩惺惺相惜開始
合作。而長州藩在經歷馬關之敗後痛定思痛，由原先的攘夷派轉為開國派
，大肆搜購先進的槍支與軍艦，派遣人材到英國留學——其中便有日後的
首相伊藤博文與日後內務大臣井上馨。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清朝，在大炮
聲下如夢初醒的清朝開始學習歐洲技術，派遣留學生到各國留學，日後更
有洋務運動與百日維新等改革，但結果卻未如人意：北洋水師全滅為洋務
運動釘上失敗的印記，『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更是百日維
新的棺材釘。改革之路盡斷，直到後來滿清被推翻，由孫中山領導的民國
政府最終令中國步入現代化國家。
日本由黑船來航開始『被開國』，到日後由薩摩長州兩藩主導的明治
維新，相距不足二十年，然後在四十年間一躍成為東亞強國，在海上全殲
北洋水師；而清朝由列強入侵到孫中山推翻滿清，歷時卻有六十多年，其
間的改革都以失敗告終。一個政權在六十年間仍未能進步，滅亡也是理所
當然。
終、總結
綜觀中國四大發明，皆未能為中國帶來真正的進步。造紙與印刷在歐
洲帶來科學與人文思想爆炸性的進步，但在中國卻成為文化倒退的幫兇；
航海術在指南針的幫助下，為歐洲帶來極大的經濟利益，為全球化寫下第
一頁，航海事業雖在中國也曾一度蓬勃但最終式微；火藥為歐洲帶來強勁
的軍事力量，也驚醒了日本並最後促成了明治維新，但在中國卻遲遲未能
趕及現代化的列車，孫中山死前亦留下『革命尚未成功』之語。對真正了
解歷史洪流的中國人來說，四大發明是民族的黑歷史，但對無知的愛國者
而言，卻是噴吐白濁的上等工具。
（關於薩英戰爭，起因是由薩摩藩士斬殺了英國人的『生麥事件』引起；
而四國聯合艦隊炮擊下關，卻是由長州藩以攘夷之名襲擊各國商船所致。
萬事皆有因，讀歷史須明白前因後果，切勿斷章取義。）
（順帶一提，唾液也是白色的。嗯……為甚麼要用『也』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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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係由國泰世華銀行邀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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