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友不是乖寶寶、小白兔,他們有他們的算計,他們有他們的純真,他們有時候很機車。 他們就是人,我也是。
「七成的街友有工作,九成非自願」,這樣的數字,恐怕與不少人的想像衝突。除了被貼上好逸惡勞的標籤,常常必須面對「有就好了,還挑?」的目光,甚至連被性騷擾等不合理的對待,「好像只要套在街友身上,就突然合理了。」然而,我們似乎都忘了街友其實與我們沒有那麼不同,或許只是運氣差了點。只要時空環境變換,任何人都可能成為無家可歸的一員。
沒有過多的潤飾,只求將生命誠實且立體地刻畫在讀者面前,作者李佳庭將自己擔任社工四年多的見聞集結成了《你不伸手,他會在這裡躺多久:一個年輕社工的掙扎與淚水》。不論喜怒哀樂,不同的故事開拓了讀者的想像,讓街友不再是冰冷冷的名詞。縱使不乏街友們的小奸小惡,卻也讓感受到這群大孩子可愛的一面。
「你為什麼都不接我手機?!」
導覽員光伯又拿出賴皮頑童的死樣子。
「我手機就不會響啊!你給我換一支智慧型的手機啦!」
此時,他的手機卻大聲響起,是我打的測試電話。
「你屁啦,明明就超大聲。」
不只有無厘頭的荒唐、弱弱相殘(街友歧視街友)的悲哀,甚至還會出現情緒勒索,讓書中的街友彷彿與大眾給的標籤不謀而合;但與此同時,也有充滿感恩的心,以及就算不知道下一餐在哪裡,還是願意幫助別人的善良,就算透過文字也能夠感受到溫暖。
縱使社工們常常想要掐死個案,卻又會不經意從他們身上,獲得繼續堅持的能量。然而,面對現實的艱難與挑戰,這也是社工們幾乎唯一的精神食糧。
松鼠先生也是遊民社工。前幾個月,有個男人主動與協會聯絡,提到想當志工,輾轉找到松鼠先生。
(中略)
男人接著很嚴肅的繼續說:「我覺得你女朋友能接受你這種工作,一定是個很善良的人。」
松鼠先生反問:「為什麼。」
「因為,你的工作是世界上的女生看不上眼的工作。」
根據統計,2018年全台(含外島)受理報案或查報遊民處理人數逾5000人,其中新北市人數就逼近1500人,然而對應的社工數,卻只有三名一線社工及一名督導。不只案量負擔龐大、業務繁重,經常還會遇到不合作的個案,甚至受到民眾質疑。
於此同時,體制也不站在社工這邊,「死自己或死別人」的選擇不斷輪迴,加上長官們的美好幻想,在在都讓這些薪資不高、只能憑藉熱情苦撐的人們,在將自己燃燒殆盡之前,只能努力「讓個案不要死而已」。
所以我擔任社工之後,我再也沒有提起「同理心」了。
我認為,我沒資格撐起這三個字。
每一次面對個案,當他說:「你們不懂啦。」我就像被擊中腹部一樣。
是啊,真的不懂。只能努力的試著貼近了。
因為高中曾經獲得輔導老師幫助,李佳庭走上社工之路,並在加入台灣芒草心慈善協會後,開始協助街友透過「街遊」導覽,讓更多民眾能同理這群社會巨塔外的砂礫。雖然過程中偶有感動,但挫折、掙扎,卻也屢屢讓她感到無力、再三反省,甚至卻步。
《你不伸手,他會在這裡躺多久:一個年輕社工的掙扎與淚水》寫的,並不只是一位社工與個案們的故事,而是街友生態的縮影。藉由不避談黑暗面、不過度美化,呈現街友最自然的一面,同時顯示了社工體制的侷限。藉由這些故事,李佳庭讓街友更貼近一般人,同時也讓讀者了解,比起口頭上稱街「友」,或是單純物資的捐贈,他們更需要的其實是社會每個人的同理與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