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實的人是沒辦法幸福的——讀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戀樂園》

「姊姊，妳會永遠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嗎？」

「沒辦法的。我們都沒辦法從此過幸福快樂的日子，誠實的人是沒辦法幸福的。」

過得平凡安穩的時候，厄運是不是正以某種形式悄悄降臨呢？

這是一個靠著隱性暴力所建置的社會制度，看起來最文明的表象，背後所推動的力，是嵌在基因裡最原始的慾望。這個概念套用在動物身上，不外乎就是資源（權力）和交配權（性）。但這兩個概念跟道德是相違背的，道德要我們分享，要我們忠貞，要我們成為更好的的人。但背後的原因或許只是深知人類少了集體共識對彼此所產生的壓力，根本沒有任何人把持得住。

之前看過一篇文章說傳播訊息的媒介之所以不斷突破，以及現在的網路速度會快到這個地步，有很大一部份來自情色產業的推動。最一開始大家接收影像的媒介只能到電影院看大螢幕時，但有非常大部分的人不好意思在電影院和大家一起看色情片，所以在電影院外開始設有小台投幣式的放映機，後來催生了家庭劇院系統，到個人影音裝置，不斷趨之便利、隱蔽，可供隨時隨地使用。

這些話題是我們避談的，髒的，所以當發生了這樣的事，她也覺得自己是髒的，唯一不讓自己痛苦的方法是把它這段關係昇華為愛情。但這段任誰看來，都不忍卒睹的畸戀，可預見的結局，在這之間，我們到底幫助了哪一邊？

這本書在我書櫃上好長一陣子了，一直不敢翻開。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能把這本書純粹的當成小說來看，我自己是無法不把它當成一本犯罪紀錄，字裡行間感受到的已不是呼救，而是混亂與自殘的迴圈。在還沒明白自己是什麼之前，身上的衣服和自我認知就一起被撕成碎片，是我給他機會傷害我的呀，但我卻無法拒絕，拒絕了，我便什麼也不是。從股間流出的不是愛，是眾人鄙棄的唾沫，多腥臭，多麼令人作嘔，廉價旅館床單上的一塊汙漬，像是小小的插旗儀式，在城市裡佔點、劃線，滿滿的成就感從老師的身體裡噴湧而出。

不得不說單就閱讀經驗來說很過癮，字句美得讓人讚嘆，譬喻與物件的貼合及視點的轉換之流暢，也讓人印象深刻。我想如果有寫作習慣的人都會有一個經驗，就是一篇文章完成後，看一次，就在腦袋裡回想一次，就會再把文字修得更精簡，用更多的拐彎來深藏那不願曝露的事。故事情節在華廈裡蜿蜒，時間在恐懼中流動，誰進出著誰的人生，強壓著他人的自尊凌辱，都在閒談剔牙間，被這片耀眼的金光掩蓋。

最可怕的是那依然許多人嚮往的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