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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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學生家已經十點多,明哲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在店家已經拉下鐵門、行人逐漸稀少的貴陽街上。靠近華西街這段的貴陽街,兩旁的建築物有一種歷經歲月摧殘的的滄桑感,有幾處民居甚至還保留著磚牆。去年剛來這裡接家教的時候,明哲好幾次興味盎然地在巷弄中穿梭來去,感受古早味,但現在早已興致缺缺了。

為了生活,禮拜二從下午到晚上,他一共接了四個家教。到最後一個好不容易上完之後,他的心情幾乎就跟這條街上的建築一樣,黯淡而消沉。

明哲從背包中拿出手機,發現Facebook及LINE上有好多條新訊息未讀,於是一邊走著,一邊低頭滑了起來。

走到一條小巷前,明哲抬頭猶豫了一會兒。如果是以往,他絕對不會這麼晚走進這條漆黑的窄小巷弄,但今天真的是累壞了,他牙一咬,走了進去,打算抄近路前往捷運站。

一踏進小巷,明哲又低頭盯著手機,看到朋友幾個小時前傳來的一則新聞連結。瞄了一眼標題後,他立刻回覆:

什麼?!小鬼驟逝!
你是山頂洞人哦,這件事中午就傳遍全台灣了,你到現在才看到?你嘛幫幫忙……
媽的,是你過太爽!我下午到現在家教上不停,剛剛才下課,哪有美國時間看手機?……怎麼這麼突然?
不知道,具體死因還沒出爐,有人推測可能是在浴室滑倒,頭部受到重創。
天啊!!

…………………………

聊著聊著,明哲的脖子有點痠,抬起頭來轉動了一下。

「咦?奇怪,這條小巷怎麼還沒走完?」

根據他的經驗,這條巷子不用五分鐘就會走到底,銜接大馬路。剛剛不知道聊了多久,怎麼到現在都還沒看到大馬路?明哲覺得有一點不對勁,將手機放進口袋,專心邁開步伐往前走。

怪的是,巷子彷彿看不到底似的,不管怎麼走,總感覺自己是在跑步機上步行,完全沒有移動。

「幹!該不會是鬼打牆吧?!」

明哲越走越快,也顧不得背包裡的筆電、書籍和文件夾不斷上下翻騰,撞得背部發疼,他硬是跨出大步疾走。

「先……下。」明哲聽到背後傳來聲音,但不是很清楚,並沒有理會。

「先……,等……下。」這一次,聲音更清晰了一些,明哲稍微放慢腳步,想聽聽是什麼聲音。

漸漸地,他聽到後方傳來腳步聲……

「先生,等一下。」

明哲這次終於聽清楚,是有人在後面叫他。他鬆了一大口氣,「太好了,終於有人出現了。」

就在他正要轉身時,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不對!不是說走夜路時,聽到背後有人叫喚,千萬不能回頭嗎?」於是明哲又硬生生將頭轉了回來,在這一瞥之間,隱約看到五步之內有一個人影,正快速逼近。

明哲嚇了一跳,連忙跑了起來。就在這個時候--

「呃……啊!!」

後面傳來慘叫聲,接著「砰」的一聲巨響,就無聲無息了……

明哲跑了幾步,確定後方再也沒有呼喚聲及腳步聲之後,才稍微放下心來,放慢腳步。他向前望去,好像看到巷子口,有朦朧的燈光閃爍;前方二十多公尺處還有一個男人,也朝巷口走。明哲這才拍拍胸口、喘口氣,又加快腳步想趕上那個人。

「媽的,嚇死人了,以後打死我也不走這條巷子了。」

前方那名男子越走越快,明哲怕落單,忍不住喊出聲來:

「先生,等一下。」


「學長,你來幫我看一下啦,這什麼情況,我真的看不懂?」派出所裡,一名菜鳥員警盯著監視器的錄影畫面,一臉困惑不解。

「死菜逼,都拍到了,還有什麼看不懂的?」另一名員警走到菜鳥旁,看著螢幕,菜鳥按下重播鍵。

巷子裡,一位身穿墨綠色POLO衫、牛仔褲的年輕男子,背著背包,出現在畫面左下角。雖然看不清五官,但看得出來,他似乎相當慌張,走得很快。

「切,」老鳥露出不屑的表情,「這不就是死者嗎?」

「我一開始也以為是,但你看……」,這時,男子已經走到畫面中央,菜鳥指著左下角,只見另一名男子也出現在畫面中,緊跟在這名男子身後。

老鳥皺了皺眉頭,把眼鏡推到額頭上,湊近螢幕盯著看。

「那欸安捏,後面那個男的跟前面那個,穿著打扮都一模一樣?!」

「對,畫面有點模糊,但我看根本連身材、長相也差不多……」

後面那名男子跑上前去,舉起右手似乎是要叫住前面那位。就在這個時候,前面那個轉過頭,但轉了一半,又迅速轉回去,跑了起來。

就在這一瞬間,後面那名男子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全身像觸電一樣,急速後退,卻不小心被地上的盆栽絆倒,身體往後仰,後腦勺重重撞在台階上。

兩位員警沉默了半晌,老鳥才把眼鏡戴上,「那……那個死者,身份確認了嗎?」

「我們從他的皮夾中找到證件,家屬也確認過,的確是那名研究生。」

「前面那個人呢?」

「我剛剛調閱了這條巷子再前面一點的監視器,完全沒拍到他,好像憑空消失一樣。學長……」,菜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嗯……這段影像,要怎麼跟家屬解釋?」

「解釋個屁!這種事就不用解釋了,就說檔案損毀,不然家屬以為他還沒死的話,我們就麻煩了。而且,被媒體發現的話,更慘!你聽我的,不要多事。」說完,老鳥搔了搔額頭,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嘴裡還嘀咕著:

「幹你娘咧!每年鬼門關這天都會發生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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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雁的沙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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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名洪俊彥。我從不無照駕駛,卻是體制外的小小無照教師,從小學作文到大學寫作--能教就教,不能教就學,學不會就動手寫,寫到有心得再教…… 喜歡書寫飲食經驗、鬼怪短篇、雜感趣聞、叭啦叭啦……等題材。透過我的作品,你將會走訪教育現場、命案現場以及菜市場。歡迎參觀選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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