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等著「黃民」跳出些什麼訊息,不過一切都像是深海的寂靜一樣。可以的話,我想試圖潛出水面,看看有陽光灑落的藍天與海平面。
古青華,名字聽起來就像是會讀「清華大學」一樣,
的確,我的確就讀過,但我完全不敢承認這件事。
原因不是因為我看不起它,而是現在的我完全配不上它。
我在那裡有許多相當專業的朋友、同學,都已經是各業界打滾中的佼佼者。
每當學弟妹發信通知我們要回去參加活動,一定都會要大家填上所任職的公司。
我總不能說我是個打工仔吧。
每當大家有空聚一聚聊聊工作、生活、女友、人生時,你總會聽見……
有人自己開新創公司了、
有人幫美國客戶設計機器學習程式、
有人自己存到一筆錢準備去美國唸PhD。
每個對我來說都像遙遠的星空,後來這種聚會我也漸漸少參加了。
原本去血汗工廠工作都已經很難跟大家分享自己的工作有多雷了。
畢竟你會想跟人分享要小便還要寫在登記表,只能在樓梯間吃便當這種事情嗎?
以及接下來成為便利商店店員的人生還能跟這些人分享些什麼呢?
(或許有吧,疫情時代前期肯定會問我怎麼追物流車口罩。)
討論這些事情,發哥的朋友肯定都笑了,T廠雞排店的朋友肯定也會笑了。
他們可是相約等等去訂Telsa Model 3啊。
研究所畢業之後我就到科技沙漠台中找工作了,說是科技沙漠也不為過。
台廠除了T廠、W廠以外,其他都是薪水給得很好意思的等級,
越在台股上嶄露身手的廠商,越是敢給畢業新鮮人很好意思的薪水。
不信你可以問問還在台中奮鬥的鄉親們,剩下就是族繁不及備載的外商公司。
雖說是外商公司,要是不小心照顧到難對付的客戶,就會變成十足的「外傷公司」。你要是面對台灣最有威力的工程師,只能趕快接起電話唯唯諾諾地說:「好的,我馬上去現場處理」。Call vendor就對了啦!這就是T廠工程師的驕傲。
我這麼說聽起來好像很憤青,但實際上我是連這些公司都面試不上的傢伙。我是那種很愛嫌,但是面試也一定會去,面試不上會瘋狂酸這幾間公司的人。我就是論壇隨處可見的酸酸跟鄉民。沒錯,你不孤單,我可能跟你一樣。
或許是我真的不懂面試,太多廢話、英文太差。
最後真的錄取我的公司單純只是因為人資搞錯資料,
想說人「來都來了」,就給他錄取吧。
開價開給我三萬多,我最後還是握著拳頭去上班了。
最後讓我離職的原因是因為我真的再也受不了「如廁還要登記」這件事,我當時因為前一夜吃了麻辣鍋,隔天瘋狂想拉屎,因此被拿著登記表的主管給刁難。我記得我直接把登記表的板子直接甩在主管的臉上,後續還差點被告。最後怎麼全身而退的已經忘記了,總而言之應該也是被A了一筆錢。那一些混雜的記憶基本上已經像是上輩子一樣遙遠。
離職的我窩了很久,我依然會假裝自己很忙,好不容易休假去老妹開的咖啡店喝上一杯咖啡。聊著離異的雙親都在做些什麼,聊著老妹正在拍婚紗的喜悅故事,陪她看看挑的手工設計喜帖與喜餅有沒有需要更改的部份。終於看見她走出了痛苦與悲傷,迎向自己的新人生。
原來這一天終於到來了,不是嗎?我真心地為她燦笑。
是什麼讓自己來了台中呢?我從沒說過只是為了她而去的。
我跟老妹過去被當作是「人球」踢來踢去,在雙親離異後,他們各自的人生各有自己的寄託。原生家庭的巨大缺口好像是始終填補不起來的天窗。雖說生活不至於過不去,但心中真正「家人」的位置,似乎就只剩我跟老妹彼此的牽絆了。離異的雙親最後都有了新的人生。依照扶養權,我們各自成為新的家庭的某個成員,老妹在台中跟老媽一起住,而我則在新竹跟老爸住。
每當有節慶該要慶祝的日子時,我的胃痛毛病就會發作。因為你得總要堆滿著微笑履行身為家人的義務。但是還沒搞清楚何謂是愛還是恨,就不知不覺地長大了。由於我跟老妹在各自的新家族之中都並不討喜,很快地就成為某一種「個體戶」。雖然擁有著外人看似覺得美好的生活,但是內心卻是無法填補的荒蕪。所謂的美好,也就只是比較級下的某個結論。因為沒有人實際會關心我們在想什麼,就算他們試圖扳開你的嘴巴,故做溫暖地想聽些什麼,最後也會因為你的說法而給予了一個市儈的結論。
『別想太多,大家都對你/妳很好喔。』
我在畢業當完兵之後,就決定要回台中陪老妹。
因為當她人生真的發生困難的時候,是我陪著她的。
我可能會被在婦產科等待的路人認為是某個不負責任的男友。
至今我都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人想傷害她,也無法理解這一切。
她第一次在我的懷中哭的這麼悲慘,
當下我才清楚「家人」是怎麼回事。
即便不需語言文字,也可以透過心意溝通的彼此。
無論是濃是淡的表情,你都可以感受每一刻的真真切切。
當那些漆黑的日子過去之後,你會真的為對方感到真心快樂。
看著她越過越好,我喝著始終不懂的手沖咖啡,
好像那些痛苦都化為了已經難以翻閱的古老書籍,被擺在屬於黑歷史的架上。
畢竟你已經護送一個可愛的小女孩長大了,但我明明只是他的哥哥,
卻竟然在她的婚宴上哭得最慘。
在那之後,我重新開始生活,第一次感覺到人生似乎失去了重心。
我在租屋處附近找零工打,便利商店的老闆娘對我算是照顧,我們都在同一棟社區大樓租屋,
然後日子就這樣不知不覺地過下去了。
我的人生接著往下的故事,只是一個又一個的二次元迴圈。
任由自己沈溺在遊戲、串流的世界之中。
從這輩子再也玩不到太空戰士7 HD版的時代到看見高畫質真香的蒂法時代;
從這輩子可以在NBA板上努力酸「老大」的時代到二月份含淚看著「老大」坐上直昇機的消息。
由於自己的人生好像獨自繭居成一道難以痊癒的疤痕烙印在心頭。
科技、玩樂、各式各樣的新事物更迭的痕跡好像都沒在我心頭深刻烙印過。
剩下唯一有的痕跡,只剩下很零星的片面停格畫面。
大概就是老妹婚宴的畫面。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在睡前想到這件事情。
躺在三坪大的空間裡,思緒總會變得像是無邊的宇宙一樣。
拿下了一筆可觀的金錢後,我完全想不到可以花在哪邊。
將所有循環債務清空之後,彷彿像失去重心一樣,
雖然這麼說很奇怪,但長期受到債務困擾的人或許可以理解我說的,
因為生活掐緊你脖子的重心驟時消失後,你可能會對人生有一種新的體悟。
怎麼樣我都提不起勁,彷彿喉嚨被什麼難以預測的抑鬱給掐著。
我很怕錢花下去之後,接下來哪一天要吐回去時就會悔不當初。
常看的日劇都是這樣的走向。
「叮咚」:黃民的提醒跳了出來。
我輕輕地讓智慧型手機刷臉之後,點開只有一個小黃點iCON的App。
裡面什麼驚艷的東西都沒有,只有一行字。
「包裹五分鐘後會抵達,簽收包裹 。」
這也算是任務?
這行字下面有一個數字閃爍地浮動著。
完成主任務(0/1)
獎勵:8000元
只是看完包裹就可以?
要怎麼認證我是否有成功簽收呢?
所以物流公司成員也是這整個集團的一份子嗎?
我不禁好奇整個運作機制背後所推動的動力是什麼?
會是錢嗎?
我從租屋處的房門走出,我不清楚他們會要怎麼上來?
可以的話,我想待在接待大廳。
我緩緩地站在接待大廳的一隅,
管理員仍然無意外地正在打「傳說」,
熙來攘往的租屋處人群並不關心這棟社區大樓的彼此。
一通未知來電的鈴聲震動作響,我四處搜尋是否有可疑人物,
沒有。只有學生與上班族經過這個小巷街道,橙黃色的路燈燈光彷彿宣告沒有意外。
「喂?」我接起電話。
「請問是古青華先生嗎?」
「是,我是。」
「你的包裹已經送到了。」
「好的,請問你在哪邊?」
「已經把包裹送到你的住所了。」
「不不,我知道,所以我想說我下來簽收一下。」
「哦,好吧,讓你白跑一趟。總而言之,你有收到包裹了。」
「欸,等等,不對。你意思是包裹已經在我的房間?」我驚訝地回應。
「是啊……我就是這個意思。」
「欸,不對啊,這合法嗎? 」
不,這好像不是合不合法的問題,這到底合不合理啊?
「我不清楚跟你接洽的人是誰,我已經把包裹送到了,所以我們可以結束了。」
「什麼意思,我不懂。難道這是你的任務嗎?」
「欸,你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好不好。」
「抱歉,我是新手,我該做些什麼?」
既然我會造成他的困擾,就代表他有所求於我。
「你有黃民這個App吧?」
「有的,等等喔。」
我將有線耳機接上手機,一邊操作App,
當下我決定要買的第一個給自己的禮物就是信仰充值的藍芽無線耳機。
有線耳機在口袋纏成像是「你的名字」的「結」。
充滿著斷也斷不了的緣份。
App畫面傳來一個『Confirm』圖示。
「你只要點選Confirm就好。」男子說。
「什麼康佛?」我故意這麼說。
「煩死了,就是那個英文字,C開頭的。」
「好,OK。」
我按下Confirm按鈕之後,對方似乎從手機的另一端確認些什麼,
那急促的呼吸聲都悄悄地闖入我的耳窩。
接下來就是一片空白與掛斷電話的螢幕顯示。
我急忙地衝上樓,在社區公寓間疾走。
電梯有三座,相對應樓梯有六個,
因此或許很難遇得到這個送貨員。
有需要叨擾管理員嗎?只要有監視錄影畫面並認真查找,應該會找出那個送貨員。
但是這似乎不能有任何實質意義,一切的衝動只會引來不必要的揣測與麻煩。
我站在門外,思考著門後的東西是否有任何危險性。
我只是一名沒頭沒臉的打工仔,沒有資產、沒有利益,
說是米蟲也不為過,手上唯一擁有的資產可能只有Netflix跟Spotify訂閱帳號。
那是唯一撐起我生活宇宙的兩個重要指標。
除此之外,我什麼都沒有。
家人在我小時候就以離異,
家中債臺高築的風聲很快地爬上了街訪鄰居的耳目。
但說實在這也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
或許只是一個社會版小小版面的一角。
但,現在又有誰會看報紙呢?
24小時的誠品要熄燈了;創刊32年的晚報要停刊了。
8年前,我可能還會看實體小說,5年前的我可能用手機看網路小說。
但現在影音串流的內容已經都看不完了。
我的人生故事,就像是書寫在停刊的晚報社會版小角落,書寫在不起眼的文學小說裡。
我鎮定地打開大門,所有的擺設完好如初,
只有一個包裹放在地上,我靠著門上,用力地深呼一口氣。
三坪大的空間頓時變得偌大,我躡手躡腳地拿起美工刀,
在紙箱黏貼交接劃下俐落的一刀,就像我平常進行裝箱活動那樣。
裡頭的東西看起來少得可憐。
一隻智障型手機、一張識別證,上面寫著我的名字。
等等,那是我的英文名字嗎?Jesper?
我拾起識別證端倪,上頭印著「M公司」字樣。
我打開筆電,Google了104銀行、Linkedin、一般網頁。
一間老古董的外商公司:M公司,在全球各地擁有不同的據點,
美國、中國、日本、新加坡、義大利、台灣……
台灣區擁有兩個廠區與一間辦公室。
台北辦公室像是行銷團隊,晶圓廠一座落於桃園、一座落於台中。
台中廠區的前身,原是日本「E公司」旗下之分公司。
兩座晶圓廠都以生產電腦重要零件「D產品」為生。
在金融海嘯過後,市況不佳搭配韓國兩大領導廠商的價格血戰之下,
日本E公司在2012年宣布破產保護,隔年以收購為專業的M公司一手擁了E公司入懷。
2013年,E公司納入M公司體系下,台灣區廠區也晉升成為「外商」。
但一路走來外皮台骨的風範深植人心,
我交叉比對幾個論壇與BBS的發文心得,得出這樣的結論。
我放下筆電,轉身看著包裹裡頭躺著的智障型手機。
在美劇裡應該是很熟悉的產物。
「Better call Saul」裡頭的Saul在被吊銷律師執照的一年中,以賣王八機為生。
但是台灣的手機都必須要靠個人資料作為綁定,並沒有那種純粹拋棄式可言。
Sim卡隨著時代的轉型,導致早期以拷貝原Sim卡作為盜用用途的真王八機式微。
不過後續的詐騙業者都會請遊民去申請門號,進而把這些門號作為特殊用途,
再搭配預付卡模式,就變成好用的手機商品。
會是這樣的結果嗎?我不禁思考這一切,
不過,這智障型手機仔細一看竟然是經典的3310 3G版本。
一代神機的內容搭配稍微進化的螢幕。
倏地,手上的3310傳來經典鈴聲。
我靜默地看著隨之震動的桌面,
開始覺得這通電話應該是精妙計算過後,不打算掛斷的電話。
「喂?」我緩緩接起手機。
「柳川東路上靠近萊爾富的路邊有一台福斯的Golf,我坐在裡頭。」
那聲音是老麥沒錯,冷酷的聲音悄悄地滑入耳根。
「什麼?現在嗎?」
「不然你覺得呢?」
「好,我這就下去⋯⋯你知道我剛剛⋯⋯」
「我不是你的朋友,你不必跟我分享你的心得。你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掛掉手機然後過來。」
「好……」我掛上電話,回想起這個男人的臉龐,應該還是趕快前行才對。
聽得出來他討厭囉嗦的傢伙,而我好像是一直試探他底限的傢伙。
邊走去便利商店的路上,我用手機登入網銀App,確認已經開戶的帳戶轉帳內容。
沒錯,八千這個數字即時地顯示在手機螢幕上。
所以真是一個任務,一個獎賞?
柳川東路原本一條康莊大道,雙線道的空間與兩側停車格的空間規劃十分宜人。
但自從柳川開始整治過後,整條柳川的道路完全縮限,靠近我租屋處的柳川屬於二期工程,
應該短期內施工不會結束吧?我走在充滿霓虹閃爍地的背景裡。
遠遠地就看見一台白色老Golf,貼著可能透光率只有20%的隔熱紙。
萊爾富旁邊就只有這麼一台Golf。
老麥好險不是開國民車RAV4,否則我應該會車窗敲不完。
車窗緩緩降下,裡頭正是那個冷漠的光頭老翁。
他用眼神示意,要我坐進副駕駛座。
「好,所以現在呢?」我是一個不能讓對話留白的人,一坐進車裡劈頭就問。
「你有看到你的識別證吧?」
「有。M公司,老實說在此之前我完全不熟,我有先Google一下了。」
「你在這公司的權限資格已經開通了,明天就去報到吧。」
「后里蟹!」
我講完就忘記老麥可能不懂Holy Shit的梗,
他只是單純用一種眼神死的表情回應我。
「黃民會傳送給你相關的入口地點與接應人員。裡頭沒提到的事情千萬不要做,否則真的會很麻煩。」
老麥最後提到麻煩兩個字的時候,語重心長地放得宛如一世紀那麼久。
「等等,這什麼意思?我要去這公司上班?」
「對的。」
「這……我沒辦法吧。」
「所以你想反悔?」
「沒有,這有點奇怪吧,我是要進去冒充工程師?打掃工?煮飯的?」
「工程師。」
「What the fuck……你認真?」
又再次回到那個環境之中嗎?我想不到我再次找到科技業工作是以這種方式。
「我再問一次,你到底想不想賺錢?」
老麥聳肩,他雙手駕著方向盤上,看似應該是很想趕快結束這場談話。
「當然。」
「那就不要廢話這麼多,好嗎?」
「好……」
「明天到M公司報到,我們的安排官會給予你所有進場所需的資訊與解答。你現在手上的這隻手機速撥鍵1可以聯絡到我,但我平常會是關機狀態,你必須留語音給我,任何情況都是語音留言,留言時請留下人、事、時、地、物。只有幾種狀況可以打這隻手機。一:你覺得你快死了。二:不是你快死了,而是你讓別人快要死了。三:薪資上或者合作上有任何『激烈衝突』問題,然後那該死的App沒辦法回你問題時。」
「聽懂了?」老麥看著我。
我點頭,畢竟在殺氣騰騰的老麥臉上我看不出有任何我該質疑的地方,
但是我犯賤的嘴巴還是匆匆地讓句子流竄到空氣中。
「這送包裹的送貨員也是你們集團的人嗎?」
老麥搖搖頭,摸著自己的鬍渣說道:「我有預感你會跟我的安排官浪費許多時間。」
「好啦,我這只是多問的。只不過這一切都沒有問題嗎?」
我自然是語意和緩又充滿友善,但是老麥可能還是很難買單。
「你什麼時候有『沒有問題』這種錯覺?小子。」
「呃……說得也是。」
從各個角度上來說都是,至少今晚我已經看見除了一大筆現金以外的弔詭事件。
一個陌生男子就這樣闖入我的租屋處,放了一個看似重要卻又沒那麼重要的包裹。
一張識別證、一隻智障型手機,然後就要闖空門?
「一個人可以平白無辜地走進你的家裡,原因可能很多。但以結果來論定,就是你的租屋處非常好闖入。稍微田調一下就會知道這棟大樓管理尚未改版至防拷磁扣版本,基本上你承租的社區內有多數房東租給附近大學生、上班族,那麼管理面上就會出漏洞。社區管理委員會開會的結論還在擬定方案,短期內不會解決,這大概是上個月開會記錄的內容。因此要偷到這大樓的感應磁扣難度不高。另外只要有一點鎖匠知識的年輕人就會清楚你的門鎖款式是可以運用旋鈕技術來開鎖。」
老麥的話聽起來像是胡謅,但細節實在過於細膩。
細膩到像是我在閱讀什麼偵探或者推理小說。
這到底是不是唬爛我,說實在也無從查證。
「但……這就是我不懂的點。為什麼非得是這種情況?找一個人闖空門,只是為了放一個平凡無奇的包裹?」我回應。
「那個傢伙有他需要開鎖的工作。」
「哦……我以為我是被測試的,原來剛好相反?」我恍然大悟地看著老麥。
「很多事情用腦袋想一下就會理解了,包裹這種東西有一千種方式可以交到你手上。用比較弔詭的方法只是剛好我們認為你的接受度比較高。」
「你從什麼角度認為我接受度比較高?」
「因為你很囉唆。通常囉唆的人在某種層面也是比較聽話的一群。」
「真的嗎?」我只認同前半句話。
「你現在不是坐在這裡嗎?就證明雖然滿口廢話連篇,但還是會照著指示做的傢伙。」
所以簡而言之,老麥同時在測試我跟送貨員?
「我應該有回答你的問題了?」
「有有有,但……」
老麥轉頭看著我,我可以感受他的極限大概就是在這裡了,
那大概是空氣流動之中黏滯的感覺,略帶一種不穩定的寧靜感。
「我總會遇到同行的吧?我有需要知道我們是誰嗎?譬如說要用什麼代稱互相稱呼?有什麼通關密語嗎?」
「秋錢管理顧問公司。」
「呃,這是?」我滿臉黑人問號。
「我說了。就是這樣。我們是一間管理顧問公司,你在網路上是查不到的。」
「好,Cool……」我尷尬地笑了笑。
「Motherfucker,你覺得我在開玩笑對不對?」
老麥的口音像是在國外混過的,MDFK在他嘴中噴出,像是國罵一樣。
那流暢寫意的感覺,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
「沒有。」
我趕緊露出賠不是的表情,但似乎為時已晚。
老麥將車內門鎖全鎖上,眼神毫無表情地拿出一支黑壓壓的短槍架在我眼窩前。
那速度快得我幾乎屏著呼吸,比我在美劇上看墨西哥毒梟的拔槍速度還要快。
還是因為我真的太菜?從沒見過這種真槍實彈的漢子產品?
我感覺自己的腎上腺素正在猛烈地反應,我雖想做些什麼,但全身幾乎動彈不得。
「從現在開始,你講話要很小心。」
「好……」
「我可以允許你廢話很多,但是要有一個上限。」
我點頭。
「由於你已經完成第一個任務。下了車之後,請不要打給任何人。我不管你是哪一種邊緣人,你那該死的朋友手機我都有,也知道他們在哪裡。然後你父母雖然離異,但是你跟你妹還是有聯絡,不然你幹嘛搬到她工作的城市?這三個人的上班地點、住哪裡,我都知道。我知道該去哪邊找到他們。」
老麥每一句都說得很慢,很有份量。
「你懂我要表達的嗎?」
「知道……」
「滾吧。」
老麥將槍放低,靠在我腰際,雖然我不懂為什麼,但清楚這應該是一個SOP。
我沒有任何想要武力反抗的可能,但這一切只能更說明這眼前的老人是個難以想像的幹練傢伙。
他將車門鎖打開,那清脆的聲音像是敲醒了我的第二生命。
我還是不太敢移動,便抬頭看著他。
他只是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我急忙地下車,踏在現實生活的土地上,那真實感緩緩地從我的腿部慢慢地爬升。
我沒有尿褲子,這應該是好事。
我故做鎮定地往前行,用眼角餘光看著白色GOLF。
它就像是靜止的獵鷹,緊盯著我的背影。
在我離開它的視線之後,我打開手機,解鎖進入Safari。
Google那該死的什麼管理公司。
果然什麼東西都沒有,我仔細地回想那一間公司名稱,
想在備忘錄App中記錄下來。
但唯一留存的只剩下老麥那近乎鐵色的沈著表情。
真的是Motherfucker。我仰望著被烏雲掩蓋住的月光。
Outline
每一分鐘都有六十秒的機會讓小說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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