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孔廟

2020/10/25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那份半月型的水池裡有魚游泳,魚戲白蓮,魚亦戲含苞待放的紫蓮中。風輕柔撫觸,夏季尚未過去嗎,蓮花?但是微涼微醺的風已捎來訊息。

離開遠處的喧囂,從右側走進大成殿,為的是去探看精神流佈,影響華人深遠的至聖先師。他沒有泥塑而僅見牌位,其他學生分侍兩側,排場完備但是非常溫柔。一邊為鐘另一側則是鼓,古今多少人來過,氣息猶在,精魄長存,從一進門就有匾牌的諭示,呼喚論語逐一浮現。

我正在輕輕訴說他的故事,以及那些學生的軼事,有位似懂非懂的人聽得入神,於是我們一起墜入了一場時空漂浮的場域,不在此時不在此刻,心魂在夐遠。

突然有人敲鐘,那時的文化之旅突然被中斷,我們像是醒自夢中的驚魂蝴蝶,回首詫異並突然如夢魅乍醒之人而問了聲:現在是什麼時刻?是要關門了嗎?

聲音迴盪其間與鐘混合,但是閉門的時間還早,只是我們的神遊暫且降落,那樣的迫降有些兒令人惋惜,因為夢土上尚有餘溫,我們未被儒道燉煮熟爛。

後來流連徘徊。那風更形溫馴,不斷梳理我的皺紋,梳理他的頭頂上尚在成長的纖毫,於是坐在正殿的門檻上,他選擇面向孔子牌位,我則陪伴在側,此時主角與配角似乎鮮然分明,他凝睇,而我依舊為了某些原因低聲哭泣,眼淚很快搾出,他疑惑,其時我也疑惑,也許那時候空氣中有股氣息,不斷燻我成當下的情緒。

走出殿外繼續在梯間的石柱倚靠,我指向遠處的忠信,開始起了辯證。我的辯證多麼薄弱,實則無非想說成長的路上當由孔子伴你,但逐漸人格拓印、膠膜已定之際,當匯入道家與信仰。我的辯證他能懂得嗎?聖之時者的孔子也許早就懂得了,只是人生的價值與意義難以撼動,先後順序有其個人抉擇。

然而現下的我只求身與心的綜合,一場扎扎實實的安定。

後來那樣的流連又在紅磚的人字上,又在東南西北朱雀與玄武上,那些學生時期閒暇接觸的片段常識似又返老還童,但卻是如斯瑣碎、破洞處處,但在訴說之時,心魂又被提拉到離席現世的境地,抬頭望向天際那片略陰又時而移遊白雲、透出如絲如薄霧樣的陽光時,心就打開成一座宇宙,與它們呼應與融合。

融合得意在言外,縹緲之間,大自然是取之不竭而永遠陪侍在側的,於是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霎時間可以混同如另位聖哲所言:道在萬物之中。

我們還是不想離開,最後只得用相機紀錄這場留戀,我請兒子站在大成殿前,那時正門仍然敞開,目光所及能見孔子牌位,但時間顯然逼仄而至,右側的門被管理員輕輕闔上,而中間的門預備著,在我的手化作旗語想要請管理員寬容一秒,請給我的相機眨眼就能搶進這場古今精神的交會時,正門依然猶如儀式,說好的花開花落,天道運行終有時序般地溫柔輕掩。

那時一旁有人經過說,門闔上時更美。似在安慰。

我則對兒說:無論門,闔或掩,都美。我們無所怨尤。

兒又問:那麼為什麼那人這麼說?

也許正門闔上之後,見不到孔子,你就把目光移到屋簷上的鳥雀,移到左右廂房的賢達,移到大門外的石獅,或者,其他你遺漏的地方,皆一一收攬。開闔之間都有美。

好風如水。後來我們乘風離去,當然,方才的盛筵是結束了,平民小吃在眼前,任何學習都要入世,我們尾隨群眾而去。

然而我瞥見遠方木椅幾位老人獨坐,猶批覆風的洗禮,但那猶如印象派柔焦的畫面,彷彿帶我穿越至幾年後的自己,老眊;老眊之必然—但祈願自己仍可悠悠然,見遠方玩直排輪的幼童、聽葉片莎莎響,然後心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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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是多刺的,但在荊棘中也能開出向陽花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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