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參加台中文學獎的作品。這次創作挑戰比較大的應該是字數限制,必須盡可能的讓文章精簡(雖然仍舊超出了一些)。
前行
風鈴聲隨著玻璃門的移動響起,清脆如搖晃一帶銅錢。牆上時鐘提示著上午九點零六分,而這家連鎖速食店裡已經坐滿了各式各樣的客人。
進門後,正瞧見正紅色的櫃台,有位女服務員將短捲髮染成深棕色,或許年近六十上下。她露出如住在同條巷子的鄰居阿姨的笑容,招呼著點餐的客人。
這裡空間不大,點餐的客人卻很多,一旁的樓梯似乎通往更寬大的場所,一位手持塑膠蓋白紙杯的客人快步走上樓梯。
我拉開錢包拉鍊,取出七十五元後走到點餐隊伍最後、第四個人的位置。移動時,座在店餐隊伍右側座位上的人、著白襯衫、戴黑眼鏡的男子,他看了我一眼,左眉抽筋似的抖動了一下,活像我撞翻了桌上那冒著煙的白瓷杯。
那服務員阿姨的手腳很俐落,分針方至十一分時,我便到了櫃檯前,緊了緊手中銅錢,仰頭點了份鬆餅套餐,她將放著餐點的托盤放到櫃檯上,將其推向我的方向時,笑容似乎凝滯了兩三秒,接著微微傾身向前,用最和藹的語氣問:
「啊妳怎麼沒有去學校?」
語氣溫和,眼神卻不戴笑意,彷彿她正拎著手銬審問罪犯。
「……我是自學生。」我拉開一絲笑意
「喔!這樣啊!」她忙著記錄下一位客人的餐點,隨口應了句。
我拿起托盤,往樓梯的方向逃跑,「噠噠」數聲便到了二樓。
入眼的是寬大的空間、二十來張桌子和十來位客人,牆邊有五位婆婆口沫橫飛的聊天,深棕色短捲髮與樓下那服務員的造型大同小異,或許時下婆婆流行將頭髮染成玩具棕熊的樣式,增加孫子孫女的喜愛度吧。
其它桌子零零散散鋪滿了白衫上班族,有人全神貫注的在電腦前打字,有人皺眉翻閱手上的紙張。我悄悄走到角落窗邊的座位,將鬆餅塗上奶油。
與我隔了兩桌的婆婆阿姨們仍然高談闊論,巷間笑話與養生食品等話題灌進我耳中,皺眉看了眼快了兩分鐘的手錶,九點十六分囂張的躺在面板上,三分鐘的時間猶如逆水行舟般緩慢,一旁單調的打字聲混亂的談話就如波浪一般阻撓時間與我前行。
規律的「噠、噠」和保養頭髮的秘訣拍打著我的耳膜,抬手一看,只有九點十七分的線條入眼。
正煩躁的輕咬下唇,卻發現噪音似乎降低了不少,眼珠向旁一轉,瞧見那桌的婆婆們壓低了頭,偷偷打量我,一見我轉動視線,便急忙將頭轉回,瞧著彼此,調低音量對話:
「那是學生吧,怎麼會在這裡?」
「逃課嗎?」
「她沒有穿制服欸。」
婆婆們雖然盡可能放低了音量,我卻仍然聽得一清二楚,想起樓下服務員的質問、路人異樣的眼光,還有曾經聽過一些自學朋友回答卻被嘲笑等經歷,先前的煩躁如同木柴,燃燒起了怒火。
能不能不要一直指指點點?
心中不滿的話語卻不能說出口,感覺更加煩悶了。
我從背包裡抽出耳機,接上老式手機後,拿出一本武俠小說,翻到書籤提示的一百六十九頁。
書翻頁的聲音像是微風吹動落葉般清爽乾淨,翻頁時扇出的風也迎向我的臉。熟悉的觸感和簌簌聲使呼吸與情緒緩了緩。
耳機裡傳來優美低沉的聲音,歌頌著寧靜的情景與心態;一百七十二頁中,主角朗聲笑著,全然不在意別人的謾罵與誤解,泰然自若的搧著扇子,繼續與對方笑談。就算別人狠狠瞪著他、大聲恐嚇,他也不曾退去笑容與一身灑脫自在。
俐落的文字與祥和樂聲,彷彿一絲如雪般清涼的冰泉水,漸漸的,澆熄烈焰。
我彷彿身處於手錶快了的那兩分鐘,聽不見也不在乎隔壁桌上的噪音,時間是流動的水,舟上只有我和一本書。
沒有逆流與波濤。
在這安寧至極的空間中享受著早餐、音樂及文字,待到我看至二百五十八頁、書的最末時,悠悠轉醒,心中空虛感擴散,緩慢抬手一看,卻是九點四十三分,我大吃一驚,急忙站起,將空餐盤回收、捲起耳機線,與書一同放進背包中,又看了眼手機,果然是九點四十一分。
「四十五分的課…糟了!」我焦急的低語,甩上背包就往樓梯間跑,急速掠過了一旁的婆婆阿姨,下樓直往門外跑,陽光微熱,傾在背包與我身上。疾步走往教室的方向,腳步越走越輕快,停下等紅燈時,瞧見旁邊清潔員緊盯的目光,突然想起了書中第一百七十二頁的情節,我笑了笑,似乎不用再去在乎了,畢竟就算有再多眼光,我的課還是要繼續上、路還是要繼續走。
綠燈亮了,我繼續前行。
謝謝你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