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英OL x 打工仔》006

　　 李葭吟與捧著紙箱的席淡月一前一後走在光潔明亮的通道上，忙碌的氣息如滿盈的沸水，屬於職場的蒸騰熱度從每一扇開啟的辦公室門口散逸而出。在雷走的總部，大部分科室的氣氛和業務科差別並不大，在屏風相隔的辦公桌之間，飛快敲打鍵盤的嗑碰聲、電話聯繫的輕聲細語、遞交文件的紙張婆娑雜然紛陳。專注、敬業，甚至到了有些肅殺的地步，新進員工常被這種凜冽的公司氛圍所震懾。

　　然而就算是處在這樣的環境下，庶務科的辦公室卻不折不扣是個異數。

　　「我們就快到了。」隨著她們的步伐越來越近，喧嘩笑鬧聲也隨之益發清晰。

　　「哈哈哈，那種貨色妳也要？妳這個變態女！」

　　「嘻嘻，說到那個主計科的死魚喔，聽說她啊……」

　　「有聽說嗎？聽說最近常有人看到『青眼的魔女』耶，聽說這個魔女所到之處，都會發生不幸……」

　　搞不清楚是真的在罵人，還是在開玩笑，談笑內容當中滿滿的說長論短及奇怪的都市傳說，以完全不怕被人聽見的超大音量穿胸而過，李葭吟覺得自己光是站在這個門口，就快受不了了。

　　「欸？我有感覺到喔。」從一片笑鬧聲當中，傳出了一道聽來特別散漫的男聲，「我感覺到……有不得了的大正妹，現在正站在我們辦公室門口，大家還不趕快鼓掌歡迎？」

　　「喔喔～歡迎～大正妹～！」

　　毫無理由的熱烈鼓掌聲從甫開啟的自動門裡爆炸開來，歡呼聲狠狠鑽進李葭吟的耳裡，打得她腦袋暈乎乎的。

　　「我果然沒看錯，這不是榜上有名的李葭吟大科長嗎？唉唷我的天，後面還跟著一個完美潛力股，這叫我怎麼頂得住？」

　　「淡月，這位是嚴直，別看他這樣，姑且也是庶務科的科長。」李葭吟一面熟練地閃過大開雙臂抱過來的嚴直，一面向身後處之泰然的席淡月介紹著。「嚴科長，別亂說什麼榜上有名的，誰不知道你們家有多八卦，萬一新人她信了怎麼辦？」

　　「不不不，『八卦』這個說法就實在差遠了。」嚴直豎起一支手指，輕佻地左右擺了擺。「請說我們全科室的同仁都『消息靈通』好嗎？開玩笑，在全國最大的維安顧問公司裡，這難道不是最厲害的技能嗎？」

　　「呃，好好……」還是沒搞懂自己上了什麼榜，但正事要緊，李葭吟也沒打算在這個男人面前浪費太多時間，「這位是上週到我們業務科報到的新人，名叫席淡月。雖然她好像拘謹了點，比較不適合業務工作，但行政方面沒問題。人事室那邊我有報備過了，你們這裡還缺一個人力吧？所以我請她來你的科室作看看。」

　　嚴直上上下下打量著席淡月，一遍又一遍，他的眼中閃爍著滿滿的期待與慾望。

　　而這個眼神，打從兩人進到辦公室裡，就一直沒有停過。

　　這位庶務科長在公司裡的名聲可謂如雷貫耳，長相清爽且稱得上帥氣的他，是個鋒芒畢露的花花公子。對外直接放話自己上班就是「花間遊」，那是「一覽叢花嬌豔處，去時片葉不沾身」的風流自如。更妙的是，每個和他有過一段情的女孩都能在分手以後毫不介懷地繼續工作，甚至還能和這位科長的下一個女友和平共處。

　　李葭吟實在無法理解，公司裡好些年輕的女職員為什麼與他蜻蜓點水式的激情後，還能聚在一起歡快地工作？

　　「我話先說在前頭，可以的話，能請你不要對淡月出手嗎？雖然是人事室評估目前只有這個缺，我才帶她過來的，但畢竟是從我手上轉介出來，希望你別甩給我一個推她入火坑的鍋。」面對李葭吟無比直白，單刀直入的要求，嚴直臉上卻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情緒波動。

　　「喂，妳什麼意思啊？」反而一位特別濃妝艷抹，燙著波浪長捲髮，身上香氣逼人的爆乳女職員，起身拉了拉她過短的迷你裙，雙手盤胸趾高氣昂地走到了嚴直的身邊。

　　「哎呀，焦姐姐，妳別這麼激動嘛。」嚴直親暱地摟了摟來者的肩膀。

　　名叫焦堇華的女職員，是庶務科裡資歷最久的老鳥了。年方三十的她不僅閱人無數，更閱男人無數，情史豐沛之外，她同時也是在公司裡梳理人際關係很有一手的老狐狸。年輕職員遑論男女，在業務上有聯繫時，也都管她叫一聲「焦姐姐」。

　　「姐姐」這個疊詞，一個字都不能少。要是不甚喊了聲「焦姐」，她可是要發火的。

　　「這我可不能當耳邊風喔？妳說『火坑』？講得好像我們全科上下都是受害者一樣，別把我們說得那麼卑微好嗎？『你情我願』聽過嗎？科長是和我們差不多都睡過沒錯，但起碼他身心都很誠實好不好。」

　　科室裡一陣哄堂大笑，李葭吟感受著內心理智線揪得緊緊的崩裂聲，不自覺捻了捻自己的髮尾，想努力保持自己的持平態度。

　　「我們庶務十八金釵，和妳們這種假鬼假怪，自以為玉女的女人不一樣啦，我們誠實對待自己的身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這是成熟女人的表現好嗎？嚴科長怎麼樣了？他很棒啊，對我們既溫柔又誠懇，請喝酒的時候也從不吝嗇，在床上的時候……」

　　「好了，能麻煩妳停一停嗎？焦小姐。」李葭吟按住她已經沒辦法舒展開來的眉頭，吃力地回應著，「真的，我沒有興趣知道妳們在床上的事，妳說得對，妳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確實不關我事。但今天淡月被我帶過來，我覺得自己有一丁點的義務要保護她不受傷害。」

　　「哈！說別的女人自以為是聖女我還不信呢，如果是妳的話，那可就道道地地了。」焦堇華鼻子裡哼的一聲，皮笑肉不笑地說，「最近有傳聞說，妳年紀這麼輕就能幹業務科長，要不是跟一級長官有一腿，就是和管理層有裙帶關係，呵呵。照妳剛剛這麼聖女的發言，我看有一腿是很難了，那另外一個傳聞，是不是就請妳解釋一下啦？」

　　她自說自話地講完以後，伸手擺出遞麥克風的姿勢，不懷好意地笑著。

　　「收收妳們八卦的氣焰吧，我也不必解釋。」李葭吟的臉上青一陣紫一陣，「雷走是怎樣的公司，我相信妳資歷『這麼老』，應該比我這個年輕人還清楚才對，『焦大姊』。」

　　倔強而直白的職場性子表露無遺，李葭吟刻意加強的重音，等同狠狠反手一巴掌甩回焦堇華的臉上，輪到她的臉上面無血色。

　　「請問～」

　　正當兩人戰得酒酣耳熱，一道令人柔酥無比的嗓音如穿雲一箭，打散了火燙的戰團。

　　「有外送喔，業務科的李葭吟科長在這裡嗎？我聽說她在這裡。」

　　熟悉的香氣撲面而來，伴隨著科室裡此起彼落的尖叫聲，一個和嚴直比起來高下立判的年輕帥哥走了進來。女職員們帶著幾乎要昏過去的讚嘆及興奮，目送彷彿發著光一般的帥氣外送員走近年輕的女科長。

　　「咦？路人……可是我沒……？」

　　「找得我好辛苦呢。」陸仁昕眨了眨眼睛，神秘地一笑，「我們到外面簽收好嗎？這裡好像不太方便的樣子。」

　　望著忽然橫空出世的陸仁昕，李葭吟忽然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葭吟妳就去吧，人家都這麼說了。」顏值一瞬間被壓下去的嚴直沒好氣地說，「放心吧，淡月我會照顧好的啦，交給我吧。」

　　「李科長，不用擔心。」身為新人的席淡月出乎意料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帶著一貫的笑容輕聲說道，「究竟是誰會吃了誰，還不好說呢。」

　　「咦？」在席淡月的淡然微笑注視之下，滿頭霧水的李葭吟，就這麼給陸仁昕拉著手領出了辦公室。